话到此处,晋宣帝和蔼的看向了沈灼:“小七,你不必同他们一样下跪,起来罢。”
沈灼:“父皇……?”
晋宣帝安抚的说道:“这次的事情你办得极好,若是抽空可去太学看看,你不是一直想去吗?”
他这个样子,同从前天差地别,大抵是做给旁人看的。
沈灼同样虚与委蛇,委屈的说:“桓家如此歹毒,难保不会冤枉旁人,请父皇容儿臣再查一查军马案。”
晋宣帝呼吸一凝,颇为不愿。
可想起大臣在场,还得做做样子,他只得勉强答应:“去诏狱看看你的老师吧。”
沈灼眼神一亮:“多谢父皇!”
重生多日,费尽周折,他终于可以再见一次老师了!
—
殿审结束时已至黄昏,大臣们走出赤乌殿时,混沌得还犹如身处梦中。
大雨骤停,雨后初晴。
绚丽的晚霞又落到了清浅的水洼上面,似是烁玉流金,浮光粼粼。
韦光庆脚步飘飘然的走向了偏殿,这里还有等待最后一次消息的清流大臣们。
路汀着急的问道:“怎的去了那么久?都快一个多时辰了。我看到其他大人都走了,发生了什么事?”
韦光庆神色恍惚:“竟、竟过去这么久了吗?”
路汀看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愈发心焦了起来:“殿审结果如何?之前不是说七皇子突然吐血了吗?”
韦光庆收敛了心神,连连将自己所见所闻告知众人。
殿审的氛围,就像是一个巨大旋涡,把所有相干、不相干之人全都卷了进去。
以至于所有人都深陷其中。
偏殿内所有清流都听得惊心动魄,紧张、瞪眼、抽气,一系列表情接踵而至,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如此焦灼,分毫不让。
路汀和田永铭不约而同的齐声共问:“然后呢?”
韦光庆吞咽着口水:“然后,七皇子突然认罪。”
“嘶!”
“这又是什么招儿?”
“七皇子糊涂啊!分明可以轻松的达成目的,突然这么做,岂不是主动给自己染上污点?”
韦光庆:“奴当时也这么想,可……可……”
他的眼底浮现着殿审的场景,好似那种焦灼氛围根本没在他的身上散去,哪怕殿审早已散场,余热仍停留在他的身上。
“可事情总是在一点点偏向七皇子。”
“在七皇子道出全部之后,今上突然对他柔和了起来。”
“乃至最后的密函。”
“桓家、那可是大士族,头一次被逼到绝境。”
当真成了吗?
莫不是他在做梦?
当路汀离开皇宫时,不禁回头朝着后看。
连日的大雨,一轮明月却终于突破了重重乌云,霜白的月光铺满在整座宫殿之中,将角落里的黑暗照亮。
原以为殿审是鸿门宴,却没想到是独角舞。
尤其是在如此糜烂的晋朝,所有人都自内心深处觉得蚂蚁撼动不了大树,才有那么多名士宁可寄情山水和玄理,也不愿再管朝堂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