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老三在桌子底下扯了扯程氏的衣服，示意她少说两句。
这么一闹，把俞老大的胃口都给搅没了，但他做不来浪费粮食的事，仰头把荞面糊糊一口喝了，放下碗也进了屋。
才踏进房门，就看到曹氏侧坐在床沿上，低着头抹眼泪。
俞老大找了张凳子坐下来，好半晌，夫妻两谁也没有讲话。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幽幽地响起一道声音，“有时候挺眼热二房的，从家里分出去单过，啥事也不用管，过好自个儿的小日子就成。”
俞老大偏头去看自家媳妇儿，头一回，男人没有反驳。
他想起俞老头子临死前留给他的话，“长兄如父”。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抗起这个家，其中的苦和累他最有感触，可现在他扛不动了，太累了。
俞老大抱着头，痛苦地佝偻下了脊背。
这时，曹氏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他爹，我们真的要这么耗死在三房身上吗？你不替自个儿想想，也该替杏娘肚子里的孩子想想，还有小满，她早该说亲了。”
杏娘是两人的儿媳，年前进的门，刚怀上孩子不到三个月。前段时间让老鲁头瞧了，说怀像不大好，得多补补。本来家里头还有两只鸡的，每天还能吃上个鸡蛋，前儿赵四爷的人来了全给抓没了。
还有俞小满，早到了说亲的年纪，可好几个人家一打听她家里头有个混子三叔跟个烂赌鬼堂兄弟，瞬间就吓退了。
如今，都没有媒人肯上门了。
俞老大闻言，高大的身躯狠狠怔了怔。
半晌后，男人沉着嗓子说道：“等这次的事过去了，我去跟娘说。”
“过去？”曹氏却不大满意，“怎么过去，那可是五两银子，去哪里弄这么多银子。上一次欠的钱还没还上，谁还肯借。”
其实最让曹氏气愤的还不是欠债的事。
她今儿之所以忍无可忍在饭桌上甩脸子，全是给程氏激的。明着说二房没良心，心狠，不顾自家侄儿死活，眼睁睁看着俞大暑给人打死，其实话里话外哪一句不是在挤兑他们大房。
天地良心，三房出事哪一次不是他们大房跟二房在后面给他们擦屁股。
要不是他们，俞大暑早不晓得给人打死多少回了，不念着他们的好就算了，还要受这份闲气。
俞老大咬紧了后槽牙，“我再想想法子。”
曹氏忍无可忍，拔高了声量说道：“凭啥你想法子，俞大暑是三房的种，又不是你的种，干啥你替他们想法子，她程氏嘴皮子这么厉害，咋不回娘家去借。”
俞老大一惊，“你小声点儿。”
曹氏忍了忍，到底闭上了嘴。
正沉默着，身后的窗棱口突然响起敲击声，咄咄咄，三下三下的，极有规律。
夫妻两惊了下，对视了眼。
俞老大站起身，小心地走过去，推开木窗，就看到俞小寒趴在窗棱口，“小寒？咋这时候过来了？”
“大伯，阿爹让我把这个给你。”俞小寒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压低声音说：“阿爹说让大伯别告诉阿奶。”
俞老大捏了捏手里的布袋子，一下就猜出了里面的东西，震惊地抬起脸，刚想说话却见俞小寒已经转过身跑远了，黑色的夜幕很快把人小小的身影吞没。
曹氏走过来，“他爹，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