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栩之走到安澄面前，默默审视了她两秒：“刚才很抱歉，作为场地的主人，在这里发生任何事故都是我的责任。这条裙子全当作是赔礼。”他的语气很淡，淡得毫无感情。
安澄无心介怀他的语气，她此刻只觉得尴尬，尴尬于自己在不知道的情况下领了他的情。
分手这么多年，何必再牵扯上一笔无谓的人情债呢。
“不用再道歉了。”安澄冷冰冰地开了口。同时目光掠过宋栩之，看向走廊尽头：“本来就是我不小心，等活动结束，我会把裙子洗干净还给你。”
“那倒不需要。我来是有一件事情想问安小姐。作为梅斯国际的总裁，据我所知，我们的人事部一直在很努力地争取你，可是安小姐似乎对梅斯国际无意，我能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一口一个“安小姐”，态度疏远到了极点。而安澄也不甘示弱，她回过头，平和的目光里顿时有了锋芒：“没有原因。”
宋栩之微一眯眼。
安澄接着说道：“相比其他公司，梅斯国际的优势并不明显，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我为什么要选择它？”
话虽简单，却铿锵有力。宋栩之沉吟片刻，思考很快有了结果：“好吧，我明白了。”他微微抬起下巴，目光飘飘然地望向前方：“稍后我会让人事部发一份新的合同。”
这是什么意思？吃定她了？
安澄微不可查地一皱眉：“新合同？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接受。”
宋栩之双手揣进裤兜，边说边向前踱步：“梅斯国际刚经历过重组，急需补充人才，而你是最佳人选。现在各家公司不惜打破头也要请你入职，我又怎么能够缺席？所以，请你大可以放心，我开出的酬劳绝对会让你满意。”
安澄要笑不笑地一扯嘴角，带了点儿讥讽的意思：“那是当然，梅斯国际有壹新集团做后盾，不愁没钱发工资，但我不是那种仅用钱就能够打动的人。”
宋栩之除了是梅斯国际的总裁，更是收购它的公司——壹新地产集团的董事长，手里掌握着集团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有着绝对的话语权。此番“下凡”打理梅斯国际，也不过是受客观原因的驱使。只待公司走上正轨，便会功成身退，彻底将手上事务移交给旁人。
“我知道。”
“你知道？”
“你如果是这种人，当初也不会走得那么坚决。”
话音落下，安澄清冷的面孔泛了红。她心里有话想说，但是宋栩之根本不给她机会：
“但是无论怎样，我争取你，完全出于对公司的利益考量，不掺杂个人感情。我这里公私分明，相信安小姐那边也一样可以做到，对吧？”他神态平常，说话有理有据。可是安澄分明感觉自己被要挟了。
同意，遂了他的愿；不同意，证明自己还对他有感情。他简直把商人的奸诈与狡猾表现得淋漓尽致。
安澄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宋栩之作势要走，安澄注视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道：“我祝福你们。”
宋栩之回身。
“你和唐俐，你们俩……看起来很般配。”
听了这句解释，宋栩之顿在原地。他长久地凝视着她，凝视过后，微微勾动了唇角。
那个微笑，又是那样的微笑。
眼前的画面与记忆中的相重合。安澄盯着宋栩之离开的方向，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当年与他分别前的画面。
那夜，大雪纷飞。宋栩之站在昏黄的路灯下，不知站了多久，头上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安澄。”他声音沙哑：“为什么要信别人的话，你自己不会看吗？我宋栩之究竟是怎样的人，你心里难道一点数都没有吗？”
当时的安澄没有回答，她只是凝望着宋栩之，久久保持沉默。
夜愈深，风雪愈重。
低温凝结了宋栩之的脸，让他显得有些木然。一眼不眨地与安澄对视，他半晌没再开口。就在安澄以为他走了神，打算就此转身时，不料他扬起下巴，望着路灯狠狠一吸鼻子：“算了，你走吧，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唇边泛着若有似无的笑，似自嘲，似解脱。而这样的笑，从此成了安澄再也摆脱不掉的梦魇，每每想到，心头就是一凉，仿佛再次置身于那场风雪当中。
-
从人群中找到陈芸的座位，安澄轻手轻脚的挤了过去，坐在她的身边。
陈芸转头看见安澄，忧心忡忡的脸上立刻多云转晴。她压低声音小声道：“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刚才才发现梅斯国际的新总裁竟然是宋栩之！是壹新收购了梅斯国际。”话音落下，她很快发现了异样：“你什么时候换的衣服？哪儿来的？”
刚才打碎酒杯的时候，陈芸正在与老朋友谈天说地，根本没有注意到安澄这边发生了什么。
安澄半闭了眼睛，呼出一口长气：“刚才服务生把红酒洒我身上了，这身衣服就是宋栩之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