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唔，就数你妈妈最没出息额，回家以后追在我身后，嘴都不停，说人家程叔叔家有冰箱，拿冰水给她喝呢。&rdo;徐外婆说，&ldo;足足讲了三天，羡慕得她哟，可哪是爸爸妈妈忒做人家（节省吝啬）呢？是她不懂事啊，那时候买家电都要找门路，一件要几千块，谁家里有那么多钞票……&rdo;
徐西临毫无诚意地说：&ldo;啊，好贵。&rdo;
几千有什么好说的？
外婆又说：&ldo;那时候当干部的人家，一个月才有不到一百块呢，一百块要当现在一万块花的。&rdo;
徐西临掐算了一下，按着这个比率，相当于一个破冰箱好几十万。
他顿时真诚了起来：&ldo;好贵！&rdo;
真诚完，徐西临也反应过来了，外婆这是在转着弯地说&ldo;世事无常&rdo;，告诉他没有&ldo;家业&rdo;，&ldo;存款&rdo;都不能算钱，搞不好哪天，现在的天文数字只够买个煎饼的‐‐像她劝杜阿姨要督促家里小辈，不让他们躺在拆迁款上混吃等死一样。
徐西临叹了口气：&ldo;姥姥，我养活得自己，也养活得起您，我都快上大学了，难道还能带着您上街要饭吗？&rdo;
徐外婆看着他那张不知世事的脸，心里愁‐‐徐进没了，姓郑的说是要回国，到现在也没个音信，不知道办完手续了没有，那男的当年就不靠谱，现在最好也别抱什么希望。家里没个拿得出手的长辈照看，就算孩子大学毕业，靠他自己无依无靠地奔前程，能行么？
他是那能吃得下苦的性格么？
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老太婆，那点面子大概也就够给她家宝贝外孙在票友协会找个工作。
&ldo;嗳，晓得的，&rdo;外婆愁肠百结，表面上还是慈祥地说，&ldo;我家小临生藤（有出息）得来，就是家里太大，打扫起来也太辛苦了。&rdo;
徐西临：&ldo;……&rdo;
这纯粹拿他当孩子哄呢。
&ldo;我记得那会我妈手里刚有点钱，看了半个多月的房子，跑遍全城，才选了这，&rdo;徐西临沉默了一会，说，&ldo;她签了合同以后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觉，闲得把我当时那本《寒假生活》从头到尾批注了一遍，弄得我开学没法交作业。刚开始家里的钱连交首付都不够，因为正好跟开发商有业务联系，请人吃了顿饭，首付款才给打了折，房子买完干看着，因为没钱装修，她没日没夜地加班好几个月，接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小项目，总算凑够了买家具的钱‐‐第三年才还清贷款。&rdo;
外婆就不吭声了。
&ldo;这可是咱家，&rdo;徐西临说，&ldo;我妈的心血，您的心血，还有杜阿姨的心血，都在里面呢，房子随时能卖了换钱，家怎么是能随便卖的呢？&rdo;
他说到这，心里陡然一酸，眼泪差点下来，一低头又忍回去了。徐西临发现了自己没有来由的心浮气躁，他这一阵子情绪转得很快，方才还差点暴跳如雷，这会自己把自己说难受了，又不由得悲从中来。
祖孙两个话说到这，就进行不下去了，徐西临默默收拾了外婆的盘碗，看着她慢慢地挪回房间。
他刚一上楼，窦寻就探出头来看他。徐西临没有了方才玩闹的兴致，看了他一眼，在电脑前坐下了，无所事事地刷了一会网页，心里乱七八糟地过各种事。
窦寻关上门，伸手在他后颈上捏了一下。
徐西临把头仰到座椅靠背上，半死不活地问：&ldo;嘛？&rdo;
窦寻双手从椅子两侧绕过去，撑在桌上，问：&ldo;要搬家吗？&rdo;
&ldo;不会的。&rdo;徐西临眼皮一垂，十分肯定地回答，没有多做解释‐‐他是七月份的生日，算来已经满了十八周岁，尽管别人都拿他当孩子，但法律赋予的权利已经解锁了，这房子没有他同意签字是卖不掉的。
徐西临顿了顿，又对窦寻说，&ldo;我这几天可能有点上火，脾气不太好，犯病的时候你别往心里去，不理我就行了。&rdo;
窦寻没感觉出徐西临脾气哪不好‐‐反正跟他自己比起来，地球人整个物种都比较平和。
他想了想，对徐西临说：&ldo;我有时候也很容易发火，最近好多了。&rdo;
接着，窦寻回忆了片刻，说：&ldo;我有时候看别人拉帮结伙很热闹，但是那些热闹的人却都很讨厌……唔，心里一直很不平……你听懂了吗？&rdo;
徐西临一点就透，听懂了，就是说他对别人呼朋唤友羡慕嫉妒恨，别人不主动来请，他又&ldo;看不上&rdo;别人，抹不开面子&ldo;折节下交&rdo;，只能一边期待一边愤愤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