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只好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提着装钢笔的袋子去找他，气喘吁吁地敲开书房门，“魏先生。”魏庭之抬眼看着他推门进来，“什么事？”“该，该吃晚饭了。”“你先吃。”春生走到桌前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我等你，我们一起吃。”魏庭之扫了眼袋子，意识到这个牌子还挺眼熟的，“哪来的？”“我买的，买来送给你的，是生日礼物。”魏庭之不动声色地微怔一瞬，视线往上落在春生脸上，看他表情认真地说：“我知道你想妈妈，想哥哥了，可是今天也是你的生日，生日应该开心一点过，一会会儿也可以，你能不能给我一会会儿？”魏庭之看着他没说话。春生等了一会儿不见他答应，嘴唇微抿，看着还有点倔地拿起苹果走到他身旁蹲下，拉过他的大手把苹果放进他的手掌心。“你不许愿，不高兴，我帮你，我帮你许愿，帮你高兴。”春生认认真真地抱着魏庭之的大手，让他的手指合拢握住苹果，闭上眼睛一脸虔诚，“庭之25岁了，长大一岁也要平平安安的，不要生病感冒，不要受伤，过马路要小心，要好好存钱不要乱花……”春生絮絮叨叨地帮他说了很多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像自己过生日许愿一样，说完了才在魏庭之专注的眼神里睁开眼睛，话音干净清晰。“庭之，生日快乐。”这是魏庭之第一次从春生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庭之。叫他庭之的人并不少，往近数他身边这么叫他的就有爷爷和林羡，魏家的长辈也这么叫，但他们谁都不像春生，能把这两个字叫得那么郑重其事，仿佛他就该这么珍而重之地祝他生日快乐，虔诚地许愿他平平安安，无病无灾。魏庭之沉默地注视春生，眼神专注得好像要从他澄澈的眸底望进他心里，以确认他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真心，没有半分虚假。“谁教你的？”“福利院的阿姨。”春生乖乖抬起下巴，让魏庭之能更好地抚摸他的脸颊，明亮干净的狗狗眼认真地看着他，好像在确认他现在有没有开心一点，“你的妈妈和哥哥一定会在天上保佑你的，因为他们都好爱你，所以你要开心一点，我会陪着你的。”“那你呢？”魏庭之问他，“你爱庭之吗？”春生被问得微微一怔，似乎不好意思了，视线闪躲着想要避开和魏庭之的对视，但他刚逃离一瞬就被轻柔地捧回脸。“看着我，回答我。”“什，什么呀……”春生心脏砰砰跳得厉害，他躲不开只能和魏庭之对视，看他如深潭漆黑的眼眸满满装着自己的脸，装着春生。这一发现让春生心跳更加剧烈，腮颊也开始隐隐发热。“你爱我吗？”低沉中罕见地夹杂丝缕温柔的话音像有生命力一般钻进春生的耳朵里，搅得他心都乱了。魏庭之将手里的苹果小心地放到桌上，把还蹲在地上的人搂进怀里，“你先告诉我，你爱不爱庭之？”春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他不知道怎么样算是爱，而他即使不知道也无法对魏庭之说出不爱，面对魏庭之的追问想开口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无助地用双手捂住脸。“你别问我了你别问我了。”魏庭之抬起一只手拉住他的手腕，想让他把脸露出来，但春生通红着两只耳朵不肯，“你不要拉我的手。”魏庭之只好先松开他，“那你告诉我，你爱不爱庭之？”春生沉默了几秒才肯说：“我不知道。”“那就是不爱了。”一听魏庭之这么说春生急得脸都不捂着了，露出羞红的脸，“我没有说不爱。”“那就是爱了。”春生又露出犹豫的表情，他忽然想起自己可以抄答案，便反问魏庭之，“那你爱我吗？”魏庭之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也学他说，“我不知道。”春生对他的回答感到很失落，失落得都忘记要不好意思了，低头抠弄手指，“你怎么会不知道呀？你再好好想想，你想想再说，我等你。”“为什么你不好好想想？你也说你不知道。”“那我是不知道嘛，我好好想了也不知道，可是魏先生你很聪明，你一定可以想到的。”“不叫我庭之了？”春生从善如流地改口，“庭之你好好想一想，你不要说你不知道。”“我不知道。”春生上手捂住他的嘴，“你不要说不知道，你就说你爱嘛，你说你爱春生，骗我的也可以，我不跟你生气。”魏庭之大掌托起他肥软的臀肉，捏了几下又改用手拍拍，“礼物拿来我看看。”春生坐在他腿上不动，“你说你爱春生我就给你拿。”魏庭之扭头伸长手臂，刚要够到桌面上装钢笔的纸袋就被春生抢先一步拿走。看着把纸袋藏在背后的人，魏庭之完全可以上手抢，但他没有这么做，只是问：“不是送我的？”“是送你的，你说你爱我，我就给你。”“我有很多钢笔。”魏庭之拉开桌下的其中一个抽屉，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钢笔。春生眼睛都看直了，又不肯落下风，微抿着唇，“我给你买的你没有。”“我看看。”春生就把藏在背后的袋子拿出来，取出里面黑色的笔盒，打开给他看，“你喜欢黑色对不对？这个你没有，对不对？”“嗯。”春生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像在确认他喜不喜欢，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钢笔看，顿时一脸藏不住得意地把钢笔收好抱在怀里，安安静静地看着魏庭之，等他说话。但魏庭之还是没有说他想听的。“你哪里来的钱？”“我以前工作存的钱，在西角路的家里，林先生帮我拿回来的，钢笔也是他帮我买的。”春生答完有点心急推了推他的手臂，“好了，你，你不要再问问题了，你快好好想想。”魏庭之扭头拿起桌上的电话，“想吃蛋糕吗？”他一再避开不答让春生有些生气，“我不想吃。”魏庭之从他话音里听出情绪，顿了一下解释道：“我还没有想好，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还要多久？”“你把蛋糕吃了可能就想好了。”“真的吗？那我吃，我们一起吃。”魏庭之打完电话和春生回到房间，春生手里还拿着那个许愿苹果，给魏庭之吃之前还不忘了多洗几遍。“你要把苹果吃完，这样我帮你许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魏庭之很不喜欢吃苹果，但春生这么说了他还是接过苹果咬了一口。春生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他，“甜不甜？”魏庭之没答，把手里被自己咬过一口的苹果送给他嘴边。春生往他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满意地点头：“甜。”魏庭之唇角微动，没说什么。没过多久女佣送来了他们的晚饭还有一个大蛋糕，上面铺了满满的水果。春生心里一直惦记魏庭之说的吃完蛋糕就想好了，吃完一小块就要问他，“庭之，你想好了吗？你爱不爱我？”像一台不用充电的复读机。魏庭之隐约有种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的感觉，想说的话在嘴边却总也张不开嘴。春生不像他，在大多数时候他虽然嘴笨但会努力表达，无法完整地传达内心所想也要努力表达，就像他想要魏庭之能开心一点，想妈妈和哥哥了也不要忘了为自己的生日感到高兴。吃完晚饭和蛋糕，魏庭之不出所料地被执着想要听到“爱”的春生给缠住了。春生手脚并用地缠着他，不让他离开房间，贴在他后背上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庭之，你想好了吗？”“庭之，你爱我吧，好不好？”“庭之……”魏庭之内心紧咬着不肯松的藤蔓在春生一声声庭之里还是悄然松开了劲，他仔细感受贴在自己背上的体温，说话时扑在自己脖颈上的温热呼吸，一向锐利的眼神出现片刻失神。他似乎叹了一声，又好像没有，唯有话音清晰，“是。”春生听得一怔，知道他愿意说这么一个字已是十分不易，把脸埋进他的脖颈里，“你是不是骗我的？”他说过魏庭之可以骗他，他不跟他生气，但他现在有点后悔这么说了，魏庭之要是骗他的他要生气。“不是骗你。”春生脸上不住流露笑容，在魏庭之的肩窝里发出咯咯笑声。他越是笑魏庭之脸上的表情就越是不自然，尽管并不明显。春生自己乐了一会儿又想忽然想起什么，松开魏庭之爬起来去取装钢笔的纸袋，刚才他们回房间的时候他把纸袋藏起来了，现在才肯拿出来，送给魏庭之。春生看他拿出钢笔看得很仔细，凑过去跟他说：“你以后写字，都用这个笔写好不好？”“为什么？”“我想要你用我送给你的笔写字。”魏庭之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是认真地看着手里的钢笔。春生在他旁边坐了一会儿，发现他从拿到钢笔开始就没转过来看自己一眼，忍不住蹙眉问他，“你是爱这个笔，还是爱我？”魏庭之避而不答，小心仔细地收好钢笔，“我会用它写字。”春生不知道他是成心的，见他那么喜欢那支钢笔，当真以为他是为了拿到笔才会哄着自己那么说的，瞬间后悔了把钢笔送给他。他难受地倒在沙发上，“你是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