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蓝西装脱在沙发,只穿高级的丝质衬衫,吹风机插头插进拖线板,黑色的电线在地上弯弯绕绕,活像条蛇。
把袖子卷了两层,在黑泽身后帮忙吹头发时,高明的表情很自然,像是经常这么做。
事实也确实如此。
黑泽头发长,有时却懒惰,异想天开地靠风干就睡。
炎热的夏天还好,要是天气转冷,这招就不太适用,容易半湿不干的引起头疼。
但就算头疼,黑泽也不会直说,顶多皱眉的次数比平时更多,思维也转得慢一点。
这些都是高明从和对方的点滴相处中总结出来的。
他觉得黑泽有时挺别扭,想说的话不明说,偏要人猜,就像这次—
“明明是你授意我去举报的,还恶人先告状?”
吹风机的声音太大了,即使开了最小那档,还是吵。
高明不确定黑泽有没有听清他的话,等了会儿看对方没反应,忍不住轻轻拽了下手里的头发。
黑泽这才转过头,自下而上神色冷淡地睨他。
随着黑泽的动作,那一簇还没吹干的长发从高明手里滑落,他愣了下,关掉吹风机又问一遍:“是你授意我去做的,对吗?”
高明就是这样,什么都要据理力争。
他这臭毛病在别人面前掩饰得很好,一旦对上黑泽就像汽水里的泡,咕嘟咕嘟往外冒。
归根结底还是不肯在喜欢的人面前落下风。
黑泽盯了他会儿,蓦地勾唇一笑,把脸转回去对着空气问:
“理由呢?”
“因为你说了两次。”
黑泽讲求效率,从不说废话,还会把话外音当作游戏,要是对方没听懂,多半被他在心里划为“蠢货”。
好在高明智商够看,黑泽对他也有优待,真正有深意的内容愿意慷慨地重复一遍。
所以,是黑泽自己举报了自己,他只是代劳的。
但问题是,对方为什么这么做?
高明没说出口的,黑泽却懂了,反手连拍了两下他的手腕催促,好像等他任劳任怨吹完头发就会据实以告。
高明乖乖照做。
两人面前的沙发旁摆着个陈列柜,一共三层,第一层是造型别致的高脚杯,第二层是各种昂贵的洋酒,几瓶标签上有富士山的日本酒被放在最高。
酒柜干净的玻璃映照出两人弯曲的手肘。
高明觉得这东西应该再往旁边挪挪,直到能完全把他们的剪影拢在上面才好。
他想象自己和黑泽此刻的模样应该像德彪西的《月光》,一样的和谐、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