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张家。
宋蕊心正在照顾昌哥儿午睡,见张秀才摇摇晃晃地走进门来,便知道他又去喝酒了。
自打从书院回来,他三日里有两日要出去交友,还说什么“京中子弟懂得多,多交些朋友,于日后也有好处”,每次回来都是醉醺醺的。
宋蕊心心里的火一下子冒了出来,只昌哥儿还睡着,不好发作。于是冷笑道:“今儿又去交了什么朋友啊?是林进士还是王举子?”
张秀才打了一个嗝道:“都…都不是,今儿我可遇见贵人了,那可是尚书家的公子!与他交了朋友,以后定有好…好处!”
“今日赔了多少酒钱?”宋蕊心又道。
“不…不多,才五十两。”张秀才伸了一只手道。说罢,整个人匆匆倒的就要一头栽倒床上去。
“你起开!昌儿还睡着呢!”宋蕊心一把推开了他,谁知他竟一头倒在床边打起鼾来。
宋蕊心看着眼前的男人,越想越伤心,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曾经那个文质彬彬的翩翩公子如今怎么变得这副模样!想当初在武宁时,他虽也爱交友,但总还会关心她、对她说些好听的话,也甚少醉酒。
如今…如今却…宋蕊心泪如雨下。
难不成这才是他的真面目?空有一副好皮囊,腹内却如同草莽!这么些年,难道自己真的错付了吗?
她不甘心!
想她出身于书香门第,父亲虽去世得早,但也曾官至青州知府,大哥如今又做了五品同知,难不成偏偏自己只能做个商人妇?若不是这个世道,女人不能考科举,她便自己去了!
半晌过后,宋蕊心抹了把眼泪,定了定神,找了一件半旧的褂子替张秀才盖上,自我安慰道:“说不定再过两日,他便想通了,我且再劝一劝罢!”
十二月十二日,丰乐楼拍卖。
此次拍卖,宝隆钱庄采用的暗拍的方式。各买家将心里最高的价位在花笺上写了,交给拍卖现场的“唱衣人”,最终出价最高者就可以拿到酒楼的所有权。
顾云娘前一日在陆琅的陪同下,已经参观了丰乐楼的里里外外。她之前也来过几次,只每次时间有限,未曾瞧得仔细。昨日再一瞧,只觉这丰乐楼不愧是京城第一家酒楼,不仅是一座“三层相间,五楼相向”的庞大建筑,更是“内有厅院,廊庑掩映,吊窗花竹,各垂帘幕”,十分气派!
云娘感叹之余,便觉得仅凭自家手里的五千两银子,恐怕是拿不下这座酒楼的,不过来凑凑热闹罢了!
但是古代的拍卖她未见过,再加上多少带点侥幸心理,尽管顾云娘对结果不抱希望,第二日仍旧早早地起床梳洗打扮过了,就要出门。
这时,林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锦云却来了。
锦云抱着一个木盒子递给云娘道:“老夫人听闻表姑娘要买酒楼,一早儿就吩咐我赶紧送银子来。老夫人说那丰乐楼不是寻常酒楼,需多备着些,只是她手里也就拿的出这么多了。”
云娘接过盒子,打开一瞧,里头竟是一张两千两的银票:“这怎么使得!锦云姐姐快拿回去,告诉老夫人我有银子呢!”
锦云却不接:“老夫人说了,叫表姑娘放心,这不是林家官中的银子,是她自己的体己钱。再者,多拿些有备无患,若是用不上再还给她便是了!”
云娘听罢,心道:仅凭她手里的银子大约是不够的,不若先拿着,若是没拍上再还就是。于是,便点头收下了。
陆琅今日特地休了假,陪顾云娘一道去参加拍卖。
两人乘了马车到丰乐楼的时候,正好过了辰时,丰乐楼的牌匾早已经摘下,楼内大厅已经来了不少人,云娘打眼瞧了,竟只有她一个是女子!
瞧着周围人个个大腹便便、穿金戴银的富豪们,云娘暗自庆幸还好没有拒绝姨母的银子,这会子她觉得别说是五千两,就是七千两,她也没把握拿下了——这京城多的是有钱人!
顾云娘拿着花笺,狠了狠心,终于写下了报价——七千两银子。这是她能出的最高价了,至于能不能成只能听天由命。
一个时辰后,唱衣人开始揭晓结果。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今日我宝隆钱庄拍卖丰乐楼,多谢众位大官人、娘子前来捧场!现下,结果已经出来,此次拍卖出价最高的是——张大官人,出价白银九千两!恭喜张大官人!”
众人听罢,皆是摇头大叹一口气。也有那明明手中有钱却心存侥幸的,此时悔之晚矣。
而那中了的张大官人,却是红光满面、春风得意,一甩锦袍,笑着拱手向众人道:“承让、承让!”
顾云娘虽有些失落,却也知道这是意料之中的,遂也不觉什么,只当来凑个热闹罢了。
陆琅却是为她惋惜得很,一个劲儿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