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衍此刻对他越好,他越觉得脚下未曾踩实。
何昼月冷静道:“凤凰林呢。”
方衍满脸歉然:“是我太过冲动,等回去我们再种一片,我亲自陪你种。”
何昼月:“其他先不提,方衍,你跟何汐亭是怎么回事?”
握着自己指尖的动作倏然一顿,何昼月眼睛眨也不肯眨,唯恐错过方衍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可他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方衍替他整了整袖口,又屈尊降贵地给他倒了杯茶:“我与何汐亭,是一个老套的故事。昼月,你听说过登天谷吗?”
“登天谷?”何昼月不解,“和登天梯有什么关系吗?”
方衍目光短暂地飘忽了下,又很快恢复澄明:“建立登天谷的人说,它的原形是天下第一大秘境,上魔渊,二者危险程度不相上下。而登天梯,便是我从登天谷内带出来的。”
何昼月没听说过登天谷,但他知道上魔渊。
那是上古时期的人、仙、魔、妖不断陨落堆积而成的秘境,里面充斥着毒雾,以及未曾消散的怨灵邪祟,只要踏进边缘,便再也找不到回人间的路。
如果登天谷危险程度和上魔渊不相上下,那方衍在其中遭遇过什么,便是连想都不能去想。
何昼月:“你去登天谷,是为了找登天梯?”
“差不多吧。”方衍点点头,“中间出了点意外,本不该在登天谷的何汐亭被卷了进来,并且阴差阳错地帮过我,怎么样,是不是很老套?”
何昼月没对这件事情本身做什么评价,而是问道:“所以你后来当上仙盟盟主,一路扶持何家,是因为当年欠过何汐亭的人情?”
方衍:“对。”
听上去合情合理,但许多地方又不太能说得通。
如果仅仅是为了还恩,方衍何必那么紧张,甚至冲动之下烧了凤凰林,还不顾他受伤,将他关进重峦殿中。
这哪里是还恩,分明就是偏爱。
然而情之一字,最难证伪。
何昼月抬眼与方衍对视,似要通过那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将一颗心都看穿。
他出声问道:“方衍,你爱过我吗?”
雨还在下,窗沿挂着串有七个小型编钟串成的风铃,经风一吹撞出连串脆响,被拦腰钉在墙上的纱幔也顽强地晃荡着下半截身子,似有灵性般与之相和。
整个包厢,整片天地之间,唯有何昼月与方衍二人面前狭窄的距离里的时间与空气是停滞的。
何昼月不知自己等了多久,或许只有一瞬,又或许经过了一场生死的轮回。
在无止境的停滞中,最先动的是方衍的眼尾。
轻微上挑,未语先笑。
他听到方衍说:“昼月,我来寻你时,万灵树长出了花苞。”
五十年前,垣怆的一位前辈一手捋着胡子,一手掐着指节,在最接近上界的山巅为他算了一卦。
前辈说,你与方衍有命定的姻缘,牵绊早就定下了。
待到万灵花开时,你就会看到红线绑在哪里。
何昼月闭上了眼。
晦暗中他感到自己像被分成了两半,你争我吵互不相让。
方衍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哪里像爱他?他怎么就不肯承认?
可前辈的卦从未出过错,他等了五十年,终于等来了能看到二人命定牵绊的曙光,真的甘心就这么错过?
他是真的爱方衍,他和方衍的感情真的已经走到山穷水尽无可救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