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杨婳看着他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和几个客户和主编简单招呼后走近。
忱无疆很快意识到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果然，对方挑眉：“借一步说话？”
两人移步窗边。
杨婳语调柔和，眼神却很犀利：“既然忱总屈尊降贵的来我这个小场子走秀，想必是还想和沈步青再续前缘？”
忱无疆垂眼看到窗外沈步青登车的背影：“自然。”
杨婳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楼下：“沈步青是个我见过的人中最执拗的，她不追求潮流，时尚和她的处事哲学一样，她有一套自己的逻辑。
可是这半年左右的时间，我却听说，她对圈内所有的造型团队说，尽量避免黑色，看看，她连发色都改了。
圈内谁都知道沈步青特别宝贝她的头发，日常穿着上更是偏爱黑白灰色系，那你猜猜她为什么突然就有了这样的要求？”
忱无疆不言，眼底却有痛色。
杨婳不是沈步青，对此毫不怜惜，甚至无动于衷的追问：“是什么让她这么个无神论者莫名其妙就有了没有意义的禁忌？”
男人半垂了眼，手背青筋凸起明显：“是我的错。”
杨婳这下倒是觉出些意思来，他大可以骂她一句多管闲事，可他诚恳得近乎彬彬有礼倒是叫她提不起劲来：“哼，早干嘛去了。沈步青这半年是真给你折腾的够呛，你倒好，没事人一样就回来了，还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杨老师，”忱无疆低头看人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郑重其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对她不起，如今所有苦果也都是我该一力承担的，我没有怪他的意思，你可以放心。”
杨婳被他看穿，颇觉这对情侣这奇怪的能力让人烦忧：“行行行，我都是多余管你们的，老实说，我是知道一点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我只能透露一些，这和她家里有些关系，但具体的要等她主动告诉你才行。
虽然我们一般都尊重互相的意见，可我作为旁观者，作为她的朋友，我确实觉得你俩这么不了了之了有些可惜，我觉得她会后悔的。她常和我说只要不涉及生死，其他都无需计较，真放她身上了，她就想不明白了，你给她点时间，但是绝对绝对不要再瞒着她做一些你认为为她好的事了。”
忱无疆承她的情，今日之事也多亏她：“我明白，谢谢。”
杨婳冷哼一声：“我这关好过，她那边你得自己想办法，行了，我先忙去了，你们自便吧，另外，让你手下那个姓封的少来烦我。”
明明长得格外温柔，可内里却和个辣椒似的，忱无疆看着封槐安追逐对方的眼神，不免苦笑，真都是一物降一物。
沈步青有些心浮气躁，她不喜欢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她自认为和忱无疆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可对方频频出现刷存在感是怎么回事，本来他乔装在人群中，纵使她偶有感觉对方存在，可到底没有正面现身，感官上并没有这么强烈。
可今日，她烦躁的翻阅电子琴谱，对方对自己的影响力依然强势。
付沛听见后座咚的一声，从后视镜看去，沈步青丢开手上电子书合上了眼，眉头却依然未展开，像是被什么困扰着。
这大半年，沈步青过得太不容易了。
她调小车载音响音量，微不可闻的叹口气。
隔了大约两三天的模样，有个陌生号码给沈步青致电。
她接起听见对面陈奂的声音，几乎要暂别教养将电话挂断，心里不耐的想，别再来动摇她了，忱无疆于她本就是个割舍得极其困难的人，他们那段感情萌发过程或许漫长，可开始的极为激烈迅猛，而断崖式的结局又带着被迫戛然而止的不可言说的伤痛。
大概是她太托大，以为自己足够成熟到可以开始一段感情，可实际情况并不如意，大约就像有次母亲指责她时说的那样，一路顺意，稍有不妥，不想着解决只想躲懒。
可她只要唱起那张专辑中的歌曲，就仿佛又回到那个忱无疆死生不明的日子里，怨恨对方剥夺自己告别的权力，踽踽独行于沼泽湿地却又抱着不敢深想的期冀。
她害怕这种无力，可等忱无疆真的死而复生，她却更害怕那种迷失感。
她从未想过一段过于亲密的感情会让她在失去时近乎丧失自我，有时候她自私的想，她宁愿要一段自己不那么泥足深陷的情感，她想在感情里保有自我，抽身而退时稍显自如。
忱无疆闭口不言让她失望，可这种覆灭式的感情更让她本能的恐惧。
因为她回头看时，她发现，倘若忱无疆真的因公殉职，那么她或者会抱着虚无缥缈的无谓希望一直等他，假想他只是远行。
或者，或者她也是做好了死生同穴的准备的。
这不该在这个繁杂而精致利己的社会出现的念头不断折磨她。
她怕继续下去，短暂的欢喜最终被磋磨殆尽，更怕沉溺深陷、终身无法自拔。
这是她的妄欲和毁念，没必要拖着别人和她签这样灵肉捆绑的契约。
所以她说分手，不只是激怀恐惧之下的刹那念头，更是长久思虑后的结果。
电话里陈奂约她喝酒，仿佛对她和忱无疆分手一事无所察觉的模样，可既然他都陪着忱无疆出现在秀场，想必是知晓两人内情、有意开解的。
沈步青刚想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