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些日子就是春节，孟柠本来还想着到时候可以跟霍斯年一起过节，却意外接到一通来电。
看着那串陌生号码，孟柠眉心微蹙，按下接听键，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熟悉的中年女声：“喂，是柠柠吗？”
孟柠神情微怔，差点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但一听声音，她就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
孟柠抿唇，轻声回应：“姑姑，是我。”
听到女孩喊她姑姑，女人瞬间松了口气，语气少了几分紧绷，明显变得轻松起来：“你去京都以后，也不知道给家里打电话，我们在老家总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过得不好。”
孟柠垂眸，视线落向落地窗上纷纷扬扬的雪花，清丽的小脸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态度礼貌又疏离：“谢谢姑姑关心，我在京都过得很好，霍爷爷也很照顾我。”
姑姑：“干嘛跟姑姑这么客气？听到你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孟柠张了张嘴，面对这通意料之外的来电，竟一时有些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并不是故意不跟家乡那边的亲人联系，只是觉得爷爷去世后，有些亲情关系在她面前，就像是一张一捅就破的白纸，非常脆弱。
随着时间的流逝，好像已经没有了维系的必要。
孟柠来京都以后，时常回忆起旧事，除了关于爷爷的记忆，她印象最深刻的竟然是爷爷去世后亲人们在病房外对老人遗产的争执，至于她之前该怎么办，也成了大家推来推去的包袱。
孟柠记得很清楚，当舅舅提出要带她回家的时候，舅妈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然后将舅舅拽到一边说了什么，夫妻俩回来以后，孟柠还是心存希望，只是舅舅却一言不发，或许是心存压力和内疚，他甚至没有再看孟柠一眼，只是偏过头，一直站在妻子身后。
当时孟柠的姑姑的确站出来了，她提出会带孟柠去她家生活，但前提是，孟爷爷的那套小屋子必须分她一半，如果办不到，她也不会带孟柠走。
孟柠也是那时才发现，除了去世的爷爷，身边好像没有人再爱她，一直到孟爷爷安葬，孟柠都是一个人住在那间老公寓。
她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舅舅和姑姑都不准备要她，她可以去外面找房子，做零工，总之一定不会放弃读书。
就在孟柠最绝望的时候，霍爷爷像是救世主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让孟柠在黑暗中看见了希望。
若是没有这次转机，她或许这辈子都不会与霍斯年有交集。
更不会与他相爱。
孟柠陷入回忆，心底像是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有些喘不过气。
电话那头的中年女人率先打破沉默，认真道：“柠柠，你已经四年没回家了，要不今年回来一起过年吧。”
“一家人聚在一起多热闹啊，大家都挺想你的。”
孟柠抿唇，疑惑地反问：“回哪个家？”
是姑姑的家，还是舅舅的家？
孟柠的家，只有那个和爷爷一起生活过的老房子，只是在她离开后的两个月，就已经被他们卖掉了。
她早就没有家了。
姑姑静默片刻，振振有词道：“我是你姑姑，我家就是你家，当然啦，你要是过年回来想住你舅舅那也行，谁让我们是一家人呢。”
孟柠静静听着，清丽平静的眉眼间没有丝毫的波澜，淡声打断她：“姑姑，您还有别的事情吗？”
见侄女跳过刚才的话题，女人的语气微带一丝恼怒：“孟柠，你都长大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呢？”
“我是你姑姑，是你真正的亲人，现在不过是希望你过年回来一趟，我们一家人团聚不好吗？”
孟柠握着手机，看着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像是一片片白色的羽毛，隔着落地窗都能感觉到那丝彻骨的寒意。
她粉唇掀动，轻吐出两个字：“不好。”
女人显然没料到以前性子软糯好说话的侄女如今竟然是这副顽固冷漠的样子。
“你现在在大城市过上了好日子，就想跟我们这些亲戚摆脱关系是不是？你这小子越长大怎么变得越自私呢？”
“你就不怕我直接打电话给霍家的那位长辈，告诉他你是个白眼狼？”
孟柠无法不理解，这通电话到最后会演变成这样，仿佛一分钟前那个和颜悦色的女人表现出来的一面全都是伪装。
此时大骂她是白眼狼的才是对方最真实的样子。
孟柠胸口憋着一股气，扯了扯嘴角，维持着语气的平静：“那请你现在立刻马上就去。”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孟柠直接挂断电话。
耳边终于安静，孟柠紧抿的唇线绷直，胸膛一起一伏，她没办法否认，听完姑姑的话后，自己依旧做得到心平气和。
孟柠将手机放在桌上，一个人坐在地上发呆，看着窗外纷飞的鹅毛大雪，难过的往事像是席卷而来的洪水将她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