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贱的囚犯特有的苟且和畏惧。
郭淮被那沉沉的目光看了半天，一字一顿道：“你求我也无用。”
六子脸上也露出一丝讥讽和嘲笑。
魏禾眼皮抬了抬。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现在压根就不在都察院的天牢里，”六子上前嗤了一口气，险些喷到了魏禾脸上，见郭淮还在自己跟前，又狗腿地退后一步，“你以为我们都察院那么闲呐，春满楼姑娘报官，这回是县令大人亲自带人出马抓的你！”
魏禾眼皮跳了跳。
她一睁眼便见着了郭淮，还以为是这儿都察院的地牢，原来是县衙。
——怪不得这牢狱如此破旧。
洛阳县衙早已经名存实亡多年，今日忽然起死回骸了，当真是魏禾始料未及的。
自新皇八年前上任以来，洛阳县内调遣来了一大批朝廷官员，很快便从诸县中脱离开来，摇身一变，成了一座声名鹊起的城池。
洛阳人同样跟着鲤鱼跳龙门，从野鸡变成了凤凰，虽身上依旧穿葛衣，但心已及皇城。
就像是国都人只唤蓟城，从不唤蓟县一样。洛阳百姓对着他乡来的人，也从来不说自己住的地方是洛阳县，而唤洛阳城。
蓟城的一套行政体系搬到了洛阳，“三司”逐渐分管了缉盗、盘诘、监察、狱囚等事，县衙往昔对一县的包揽权力也逐渐被分散，成了一个土崩瓦解的空架子。
就连赋税徭役的职务也被当地绅豪世家垄断了极大部分
，洛阳县衙当真是被逼着成为了一个史无前例的清水衙门——因为根本没有油水可捞。
短短八年内，洛阳县令告老的告老，调遣的调遣，反正能走的都走了，上头硬是不让走的也拼命向圣上参奏，理由简直荒谬得五花八门。
什么退隐归山，服丧尽孝都被用烂了。更有甚者，几番请辞无果，竟然当街装疯卖傻，脱衣乱舞，吓得洛阳百姓纷纷到朝廷下派洛阳的巡抚衙门那闹事，要求更换县令。
虽然手段不齿，但效果奇佳，那县令终于心满意足地摘帽走人。
如今第四代县令唤阮仆，一位庞眉白发的老头，听闻已经向皇上参了三次本，这回年纪大了，正打算以“乞骸骨”给皇上呈状请求离职。
没想到写折子写到一半，忽然回光返照，“恪尽职守”地把私闯青楼后院的魏禾给抓了起来，当着是让人捉摸不透。
说这事是县令大人的意思，魏禾是万分的不信，可背后是谁操纵的，魏禾却也说不清。
她此时被悬吊在十字状的木架上，面前站着的都察院官差二人须得仰着头看她。魏禾神态自若地往下瞧着，一开口便是出言不逊：
“堂堂都察院御史，却来小小的县衙探犯人，若不是真的闲得慌，那是作甚啊？”
郭淮闻言，神色霎时冷了下来。
魏禾一看他的脸色便乐了，歪头道：“喜欢我？”
“魏禾你不要不识好歹！”
郭淮还没出声，身边的
六子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又要一掌拍下。魏禾闭上了眼睛，心道自己为逞一时口快而挨嘴巴子也太不合时宜了，心下正后悔着。
可闭着眼等了好一会，那一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
魏禾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却意外地看见帮自己拦住六子那一掌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方才出言不逊的对象，郭御史郭大人。
她正震惊着，心道对方可不像是替自己出面的人呐，顺着郭淮的目光，果然看见了牢房的木栏外站定的，目光沉沉的老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