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灵长类动物并不是只有人类……异形的手多少有些畸变，没证据说那些真的是人手，而且、而且它们……”
阿朗说不下去。
他其实找不到什么借口。理智和直觉互相交战，有一些问题却从来不需要证明答案。
他想说，那些异形往往长了不止一双手，可能有很多只，每只都长得不太一样。陆上海里曾经成群成群地死过人，这些异种的手未必是基地丢弃的孩子的手。
但这说明不了什么，畸变的人类长出很多手算是常见的了，而且意图丢弃孩子的人往往会经过观察后扎堆丢弃，毕竟一群小孩比一个小孩吸引的关注多，存活的概率大。人类基地已经很久没有扎堆沉落过了，现在那些新生的、活跃的综合体不具备真正的繁衍能力，它们需要新鲜的猎物来组成自己独一无二的躯体……不可能去寻找海洋和地壳中掩埋的腐尸。
那些怪物可能是畸变的小孩与其他物种相融合，也可能是许多个小孩被异种一起吞噬和组合。
阿朗出去冒险的时候，头一次看到长着人手的异种，也曾经冒出过这样的想法——
假如当初他没有通过测试，没有留在基地，那他的手是不是也会这样，成为那些异种的一部分肢体。
受着综合体的意识操控，张牙舞爪地在陆地上爬行，猎取野兽和同类的血肉。
定了定神，阿朗转而问白驹：“您问这些是为了什么？不论对错，他们既然在荒野中沦为牺牲品，有这样的结局并不奇怪。”
白驹叹了口气，手掌撑着甲壳，抬头眯着眼睛看天上的烈日：“你也知道，那些所谓的综合体也是有意识的，只不过意识的主导者可能是综合体中的任何一个成员，也可能是所有组成部分的混合意识。”
“人类自称灵长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或许最开始的时候那些综合体意识模糊，但不要小看人类的灵智。”白驹道，“综合体中每个组成部分都有一定的独立生命，沉睡的意识苏醒也并非没有可能。”
阿朗沉默了一下，对着太阳张开五指；仅仅是承受了几十分钟的日晒，他的皮肤就开始发红、刺痛甚至出现成片细小的水泡：“我们能做到什么呢？基地——基地不一定会信你。”
那是因为基地还不知道魔修的严重性。白驹心说。
现如今基地还能安稳地在天上飞着，主要就是因为综合体或者其他异变生物仍然没有发展得太过离谱。大型飞行生物起飞需要长距离助跑或者高悬的山坡，而陆地、岛屿零碎，地形复杂的多，很少会有适合起飞的地点；至于海面上，可能没等助跑完，飞行生物就被海洋里的霸主卷巴卷巴拖下水了；再加上飞行生物的翅膀和形体受到的限制都比较大，目前空中生物里还没有过于庞大的出现。
但是一旦异变生物跨入魔修行列，那就完全是两码事了。
都修魔了，飞不飞的还用得着翅膀吗？管它躯体有多庞大，长得乱七八糟的综合体一旦占领天空，以目前人类的基数来说，根本就是灭顶之灾。
白驹垂眸：“基地方面我和霍博士商量，会解决的。走，你太阳晒得差不多了，先下去。”
阿朗过头，刚好看见白驹站起身，蜷曲的发丝拂过侧脸硬朗的线条，视线里的下颚从平视变为仰视，灼烈的阳光伴着轻描淡写的话音从他的唇齿间掠过，蓦地添上几分凌厉甚至说得上嗜血的味道。
手指紧了紧，这人也就是跟在肖队身边，才会给他一种无害的错觉。
“你会好好对肖队的，是吧？”阿朗没立刻站起来，而是突兀地开口问道。
“当然会。”白驹的视线从眼尾扫了一下阿朗，便自甲壳顶部一跃而下，雪白的发尾纷扬着飘起。
甲壳内部，肖尧和霍博士之间的氛围已经变得相当学术。
两个人这辈子都没有什么亲情经验，按照习惯相处，仿佛又变成了实验室里严谨而默契的搭档。
白驹和阿朗先后迈步进去，见状都有些失笑。干巴巴的实验词汇在霍博士和肖尧口中似乎变成了体贴和关心的话语，把方才的小小矛盾消弭于无形。
“晒好了？”听到两人的动静，肖尧回过头看了眼，“阿朗要不要休整一下？”
“要的。”白驹翘了翘嘴角，回道，“我教他，你和霍博士继续讨论。”
肖尧点点头，转而继续与霍博士说了起来，话题似乎也不仅仅局限于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