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森女士显然没有想到夏奈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她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像夏奈想象中的那样露出难以释怀的表情。
她只是轻轻地捧起夏奈被烫伤的左手,拇指指腹在夏奈那枚有些黯淡的婚戒上轻轻摩挲。
“我是从选择先放下这个开始的。”
稻森女士的动作很轻,声音也很轻,可夏奈却硬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一股决绝。夏奈一直都是知道的,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稻森女士远比她看起来要坚强的多。
也远比她要坚定得多。
夏奈的视线没有从自己已经戴了五年,几乎成为她一部分的戒指上移开,她目光微沉,问着只有自己与稻森女士才能理解的话:“会很疼的吧?”
“一开始的确会很疼,但疼过之后就会好了。”
“是因为会习惯吗?”她的手指微颤,像是提前感知到即将到来的疼痛一样。
十指连心,这份被提前感知到的痛苦也传递到了她的心脏,令这块人身体上最强壮的肌肉感受到剧烈的、细密的、并且无法躲避的疼痛。
稻森女士想了下:“或许是,但这就和烫伤一样,现在看着触目惊心,但等痊愈之后就不会再疼了。”
夏奈没有再说话,只对着稻森女士露出一个虚弱的表情。
稻森女士猜到夏奈现在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也不再劝说她什么,只是收拾好了药箱,又对夏奈说了甜点的事,便离开了津岛家。
夏奈看着无名指上的婚戒出了神。
大约是安室透真的太像她死去的丈夫了,昨天她的脑内产生了糟糕的念头,虽然她已经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这是不可以的,但是这样的念头还是折磨了她一整个夜晚。
就连已经许久都没有出现的幻觉里,安室透的身影也与降谷零的重叠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糟糕的开端,如果她不再做出决定的话,一切都会走向糟糕的道路。
如果她再不想办法放下的话,她迟早会将安室透当作降谷零的替身、继而对他出手的。
夏奈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就像她昨天对安室透说的那样,她并不喜欢正论。但她也不至于做出将一个完全无关的局外人,当作她死去的丈夫的替身这样糟糕的决定。
这不仅仅是对安室透的侮辱,也是对死去的降谷零的亵渎。
然而思念磨人,夏奈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坚持究竟能够维持多久,今日她只是再次出现幻觉,可或许有一日她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便会行将就错,继而造成自己与另一个局外人更长久的痛苦。
这是不可以的。
夏奈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在失去理智后做出的事情便难以呼吸。
无名指上代表爱情与婚姻的婚戒早已失去了光泽,可即使斯人已逝,夏奈也不会让已经黯淡的钻戒上蒙上永远也无法抹去的污垢。
她不想造成自己终生的遗憾。
即使为了避免这样的错误产生,她不得不放下现在手里攥着的东西。但也好过一切脱离轨道,朝着无法挽回的绝路冲撞而去。
夏奈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来到了自己的花房,回到了那个熟悉的花架之前。
那个人留给她的东西不少,可除去那些甜蜜的回忆,她真正能握在手里的却也不算多。
夏奈的目光停留在花架最中央那个空荡荡的花盆上,样式简单又廉价陶土瓦盆上的贴纸已经老久,在里面薄荷死去后,他留给她就只剩下他们的婚戒,以及她的姓氏。
他们的婚戒。
夏奈露出了一个几乎快哭出来的笑容。
自那一晚起,夏奈戴了整整五年,即使当初听闻丈夫的死讯也不曾摘下。
可如今,似乎是到了取下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