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降速,缓缓行驶了四里地,停在了骠骑大将军的宅邸门口。“到了。”斗笠翁的声音传来。
程元振走下马车,紧紧地握着佩剑,只怕手心湿滑,佩剑掉落。
“程将军好生歇息,与圣人谈了半宿,也该乏了。”
“下官这便告辞了。”程元振施了一礼。
萧息一脚踹在了车轱辘上,车顶上积蓄的雨水不偏不倚地浇在了程元振的脑袋上,把他浇成了落汤鸡。
“抱歉。”斗笠后传来的还是不温不火的声音。
“不妨事,不妨事。”程元振讪笑,转身离去。
马车在将军府门口停了一小会儿。
“他有问题?”
“浑身搜遍了,没藏轴诏。”
“那为何浇他?”
“此人口无实话。”
“由得他跟皇帝儿密谋,三省六部到处安插着我的人,还有三万神策军围着长安,围着大明宫,他们能翻腾出什么花样?”李辅国轻蔑一笑,扬长离去。
漆红的大门关闭,程元振赶紧脱下衣服,取下帽子,拔出头上的发簪,一股脑儿地扔给了前来迎接的仆僮。
“快拿匕首、火盆,还有最好的宣帛来。”
书房中,一个小小的火盆架在案牍上,披头散发的程元振从头发间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半湿的纸。
他用匕首轻轻挑开纸张的侧面,揭掉包裹保护的油帛。里层的帛纸上,红盖印的边缘因为纸张的潮湿已经有些渗化,程元振将其夹在两张新取来的干燥帛纸中,小心翼翼地悬在火盆上烤。
仆僮实在不知自己的主子,天家眼里的重臣,手持一张盖着四方红印的白纸要干什么。他更觉奇怪的是,自家大人对着白纸念念有词,莫非诏书上有旁人看不见的字?仆僮揉揉眼睛,仔细瞟去,白纸上除了硕大的四方红印外,空白一片。
“瞧什么?”程元振盯着仆僮。
“大——大人还好吗?”仆僮问道。
“怎么,觉得我得了失心疯?”
“大人怎么会得失心疯,小人只是好奇,这张白纸莫不是被施了什么法,能让大人瞧见别人瞧不见的秘密?”
“如果我给你一张空白的纸,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大人真的得了失心疯。”仆僮不无担忧地看着程元振。
“困了。”程元振伸一伸懒腰。
“这四方红盖印好生气派,就是觉得中间少了一小块,空空的。”仆僮如小和尚念经一般,若有所思又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自顾打水去了。
映着火光,润着炎温,盖着大印的白纸中央一个不大不小的虫鸟体“归”字逐渐显现出来。
程元振眼神一颤:“玄祖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