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兼训心中细细盘算如何能安抚李自良,千万别破坏了节帅府和监军院之间好不容易形成的一种微妙平衡。
薛安平揉了揉眉心,稍一思虑之后继续说道:“父亲,此事还需你亲自去一趟监军院。最好的结果便是带回两位杨大哥的同时,还能联合监军院共抗外敌。”
“他亲自去监军院不是更让人怀疑节帅府与史环被杀脱不了干系?”李自良反问道。
薛兼训也有些不解地看着薛安平。
“起码在明面上说来,父亲与两位杨大哥并无私人关系。父亲亲自出面,是作为浙东道节度使,与监军院商讨史环被杀的具体案情。最好的情况便是他鱼继典只为求财,那不仅两位杨大哥没有大碍,说不定父亲还要与鱼监军喝上几杯酒水,共商治理浙东道的大计。”
薛兼训一听能与监军院达成进一步的平衡,一下子便动了心思。可此番毕竟是去人家的地盘,他还是有些犹疑。
薛安平一眼便看出了自己父亲的担忧,适时地说道:“爹,孩儿这就召集府中一干高手护卫,孩儿也与爹同去。”
薛兼训看着薛安平的一脸关切,心下一暖,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就这一揉,把薛安平的眼眶揉出了雾气。在浙东道的节帅府内,这寻常人家父子的寻常行为,自薛安平记事起便从未发生过。
薛兼训一脸祥和地说道:“平儿未来可期,可成大事。节帅府与监军院同为朝廷臂膀,但也是久未走动了。平儿,备十卷丝绸,烫上两壶花雕,再安排两个便装高手。”
站在浙东道的大局上思量,薛兼训相信鱼继典也与自己一样,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愿意打破这微妙的平衡。想到此,薛兼训也放宽了心,心底涌起几分豪气,只觉自己是为一地百姓谋福祉的英雄。
李自良正欲开口说话,负手而立的薛兼训已经踏过门槛,离开前只留下一句:“自良兄放宽心便是,待我回来,我们一起吃碗黑豆糖水泄泄酒意。”
深幽的监军院内因为手持火把的大队人马的回归一下子就通亮起来。院内茂密的枝叶被夜风吹得四处飘散,又被夜雨打湿,贴满一地,最终被来来回回走动的脚步践踏成碎叶,给监军院抹上了一层杂乱。
队伍后面跟着的是一辆板车、一辆囚车和一驾马车。
板车上躺着的是盖了白布的史环,板车的两旁各站了三名护卫,手持六把油伞,为车上的尸体挡雨。这是鱼继典对枉死的副手的尊重。
两位校尉站在囚车里,发冠早被摘了,锦服被扒了,长枪被缴了,折扇被扔了,只剩一支军队制式的信号火花弹藏在杨于腰带里,那还是因为杨于腰细,腰带束得不紧才没有被发现。
马车里坐了升平坊的三名头花:之前与史环行鱼水之欢的鹤子,另外两个是穿蓝丝灰底衫的寻子和肩披黄色绸缎的玉子。
鹤子掀开小小的马车门帘,悲伤地看了一眼史环的尸体,泪水又如串珠似的流了下来,一旁的两位姐妹轻抚着她的后背,将她扶下了马车。
“姑娘花名?”
“鱼监军,奴家鹤子,心系史郎许久,请监军为奴家做主。”
“你们呢?”
“回监军,我是二妹寻子,她是三妹玉子,我们还有一个小妹敬子,我们打小被人从东瀛买走,带到了大唐。”
“久闻升平坊有四位头花,原来是从东瀛远道而来的四姐妹。呵呵,我这手下死也死得风雅。”鱼继典不温不火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