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焦躁的情绪被人鱼湛蓝色的眼眸稀释。
林昭离开研究所的时候外面下起了暴雨，下雨天就让他的骨头更加疼痛，艾米说这是风湿病的前兆，他需要更加注意自己的身体，而不是放任它变得更糟。
但林昭一般选择不听。
“林。”林昭转头，和他说这话的人就在身后，“就知道你不会带伞，有的时候你也应该看一下天气预报。”
艾米换了一身常服，她比林昭大上两届，但也在毕业后听说过他们学院出了一个天才的消息。
林昭接过伞，“多谢，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你离开的点一直没有变过。”艾米递给林昭一根烟，“抽嘛？”
烟草的味道在打火机点燃的时候弥散进林昭的鼻腔，自从遇见人鱼之后，林昭就没有碰过这种东西了，他拒绝了艾米的邀请，“不了，身上会有味道。”
艾米嗤笑了一声，呼出浓长的烟雾，艾米热衷于古老的卷纸烟，“林，我了解你，你不可能什么都不对人鱼做。”出了研究所，监控就不再是他们的限制条件了。
“我很好奇，你想从人鱼身上得到什么？”艾米的眼尾染上魅惑，上挑的丹凤眼带着点神秘的色彩，“江应该把检查结果都告诉你了吧。”
林昭并不意外艾米知道这个消息。
“人鱼的构造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他们一直认为人鱼并不是一个高智慧的动物，但就样本分析来看，其实人鱼的基因序列和人类相差无几，我无法将人鱼仅仅当作一个试验品来看待。”
“艾米，他叫忒弥斯。”
“忒弥斯是人类赋予他的名字，也许海洋中的他，并非就是救世主呢？”艾米踩灭了烟，“行了，珍惜和人鱼相处的最后时光吧，林。”艾米的语气骤然间低沉了下去，“林，我知道如果不是三年前的那场事故，你应该是整个研究所最闪耀的那颗星星，但你真的不能再插手人鱼的事情了，毕竟他不是你的，是属于全联邦的。”
林昭握着伞柄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青白色，高跟鞋和水声交错，如同刺耳的噪音回响在林昭的耳边。
三年前。
对，如果不是三年前的爆炸事故。
林昭将头埋在伞中的阴影，肩膀不自觉发抖，密密的雨帘看不清林昭的神情。三年前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一场梦魇，所有的人都离他而去，他的导师、他的同组伙伴……无一例外没有站出来。
只有研究所所长在事情的处罚出来后拉了他一把。
但这一切不过是噩梦的开端，之后他过得就如同行尸走肉，恨意消磨了他所有的感情，直到遇见了人鱼。
林昭才觉得，噩梦即将过去。
放弃即将可能的结果，林昭无法接受。
被移植过来的水草在水中扭曲着舞动，青绿色的水生植物和同样发绿的发丝缠绕在一起，白咎潜入水底，趴在水池底部，眼皮因为困乏而不自觉闭上。
这是002说的成年前的正常征兆。
倘若在海底，人鱼会选择一个安全的地方，在里面度过他脆弱的成年前的一段时光。
而等到鳞片全数褪去，瞳孔颜色变深的那一刻，一条人鱼也会迎来他的第一个求偶期。
所以，林昭来的时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候，深夜十二点。
白咎并不知道林昭为什么中途折返回来，但他的成年期的确到了最后的一个阶段，银色的鳞片掉落池底，最后一块黑鳞仿佛是从肉里爬出来的那样。
透明的池壁上全部都是白咎用指甲划起的一道道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