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忽快忽慢,若是遇着开心的时候,这漏刻里的水似乎比什么时候都要滴得急。
□□阁里,几位年轻人说笑之间,日影渐渐偏西,金色的阳光也随之没有那般火辣,慢慢的柔弱下来。
“我们叨扰国师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顾得欢看了看漏刻:“都快酉时了。”
今日是她的生辰,中午皇后娘娘在坤宁宫给她过生,摆了一桌酒菜,让她叫上崔景行与莫愁一块儿庆生,晚餐她让莫愁叫上了宗少璞,崔景行还叫上了蒋麒麟和许洹,那边准备热热闹闹的吃一顿。
安煜然看了一眼日影偏西,点了点头:“贫道也不留几位了,以后若是有时间有心情要来三清观这边游玩尽管过来,贫道非常乐意与几位一起讲道。”
崔景行站起身,拱了拱手:“耽误国师时间了。”
“崔二公子何必客气,今日贫道收获颇多呢。”
安煜然也站起身来,亲自将几人送出观门。
雪白的骏马喷了个响鼻,似乎在欢迎主人出来,崔景行伸手抚摸了一下马鬃,翻身上马,这边顾得欢与莫愁也上了马车,莫愁掀起侧帘向安煜然挥了挥手:“国师,我还会来向你讨教那炒茶之法的!”
安煜然含笑点头。
夕阳下,他眉目如画,若非一袭道袍在身,就是一个翩翩美少年。
看着那白马伴着马车渐渐远走,安煜然捏紧了拳头。
他一甩衣袖,走回了三清观。
脚步匆匆,他穿过走廊和中庭到了后院他的修炼之处。打开朱红色大门,最前边是一个小小庭院,再过去便是几间密不透风的房子,推开房门拾级而下,走到了地下室,这里阴暗得不见阳光,只有镶嵌在汉白玉阑干上的几颗夜明珠发出一点点淡淡的光芒。
安煜然将池子旁边的灯点燃,奔到了池边,低头看着平静如镜的湖面倒映出来的一张脸。手指摸到了眉骨间,渐渐的往下滑落,从眼窝到颧骨又摸上了自己的鼻子。
他看到崔景行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非常奇怪,面对着一个陌生人,居然有一分亲切,心底升起一丝温暖。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现在看到水中自己的容颜,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有那种感觉。
那是一种熟悉感,崔景行和他的眉眼鼻子长得有些相像。
这种巧合让他心底忽然有一丝蠢蠢欲动的感觉。
他的这种五官在大周并不常见,因着他的曾祖母是胡人,故此他的家族里这种高鼻深目并不少见。他的眼窝不及父亲深,鼻子也没那般挺,可放到中原地区来说,已经是算高鼻梁眼窝深邃了。
崔景行的父母应该是地道的中原人,按理来说他不会有这样的五官,即使是他的五官与胡人相比已经淡了许多,可安煜然还是一眼能看出来有那么一点点不同——或许源自他自己也是这种缩减版的五官,一看就觉得彼此很亲近。
崔景行报出他的生辰八字时,他推算了一下,委实奇怪,从这八字看来应该是比较命苦,要到十九岁以后才开始走运,可崔景行却一直在高门大户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与这个八字明显对不上。
他素来对自己的修为很有信心,应该不至于八字都推算错,除非崔景行记错了自己的生辰八字,或者又除非这个生辰八字并不是崔景行的。
这里边透着蹊跷,让他有些看不透。
然而让他更看不透的是顾得欢的生辰八字。
她这个八字很诡异,按着推算来说,应该是在幼年便死于非命,也就是俗称的死八字,然而现在她却活得好好儿的,他仔细观察了她的言行举止以及她的气息,都与常人无异,并非妖孽作祟,这便让他觉得委实有些猜不透原因。
一天里遇着两个奇怪的生辰八字,这让安煜然油然而生一种挑战感。
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踏上了那个八卦云盘。
京城上空的命海白雾茫茫,他站在云层之上,努力聚集精神来观命星。
皇宫之上那颗最大的紫色星辰此刻黯淡之色已现,那一抹暗雾般的轻纱笼住了他原来的灼灼光华,显得格外晦涩。而帝星周围那几颗星……安煜然惊诧的发现,属于七皇子许洹那颗似乎又变得大了些,紫色的柔光比上次见到的更强了几分。
许洹……安煜然想了想,他曾在宫中见过这位魏王殿下一面。
从面相上看不似有野心之辈,瞧着颇为温和敦厚。
他这颗命星怎么忽然会变大变强了呢?难道他在暗地里招兵买马?安煜然眯了眯眼睛,他下次要找个机会,好好的给魏王殿下看看面相。
永明帝几个儿子里,除了五皇子与七皇子,其余几位都来找过他,尤其是太子与燕王找得最多。他明白太子许弘的心理,只想要在继位之前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千万不要有什么危险。然而从太子的命星来看,这祸事迟早要降临,那颗命星边缘已经有了淡淡的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