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听上去像是在安排后事。
而师兄明明已经还了这份因果，却在这时开口提报恩，其实是预感到了吧。
慕韶低头摩挲着杯盏不说话，凤盷心中其实也早就有了答案。
凤盷过了片刻又轻声问道：“师兄，鬼卿前辈丹药能赶得上对吧。”
慕韶这回还是没有出声。
凤盷也跟着沉默了。
因着元华要帮凤盷治病，两人就这样又在谷中待了大半个月，元华身体日渐衰弱，他手已经抖到几乎拿不住针，只能凭口述请别弟子帮凤盷施针。
老鬼卿已经闭关半个月，十世如意果这样逆天药材，哪怕是要炼制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
整个药王谷内都弥漫着一种紧张气氛，像是一群赌徒，紧张期待着结果，他们在等元华究竟能够不能撑到老鬼卿出关。
元华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紧张期盼感，他虽没有说什么，却是在苦苦支撑。
只是他撑了十多天，终究还是没撑住，就在为凤盷施最后一次针前几天，元华病倒了。
药王谷弟子，全天下最好大夫，都守在元华病床前，可他病得那样重，重到再好天才地宝于他也是沉重负担，重到让这群最好大夫也束手无策掩面低泣。
元华终日只能每日以清汤吊着命，谁都看得出，他只剩了一口气，还在苦苦支撑着不咽气。
他清醒时间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有时就连昏迷时候鲜血都会顺着他嘴角往下流。
他清醒时候，眼睛就总会望着一个方向，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等着他祖父。
每当这个时候，在旁侍候药王谷弟子就忍不住捂着嘴流泪。
救天下人却救不了自己人，这大概是医者最大悲哀。
直到离着给凤盷施针前一天，元华突然清醒了，他脸上浮现着淡淡粉红色，看着也有精神，说话也不再断断续续，可所有人心都沉了下去。
回光返照。
元华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情况，他就要死了，他可能再也等不到他祖父了，心中虽然有遗憾，但他对死亡并没有恐惧。
元华叫让将他扶起，靠坐在床上，说要见慕韶和凤盷。
两人赶到时，看着坐在床上元华，几乎以为时间回到了过去，他们初见时候。
那时元华也是一身素衣，坐在轮椅上，清秀俊逸，笑得温柔和煦，正如床上坐着人此刻神情一样，从容而温柔，明明一身死气，却给人一种春风拂过感觉。
两人脚步慢了下来，似乎怕这样画面被打搅。
元华转头看向两人，轻轻一笑，“来了，过来坐。”
两人坐在他床前，没有说话。
元华看向一旁谷主道：“谷主，凤盷弟还差最后一次施针，就在明日，我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可心中总惦记着，这是我最后一个病人，总要有始有终才好。我将最后一套针法记载册子上，谷主你针法最好，元华求你帮元华了却这件心事。我与贤弟朋友一场，不可负他。”
饶是谷主向来冷峻脸，此刻也不由热泪盈眶，“我答应你。”
元华之前该交代都给交代了，此刻说完话，便看向慕韶，眼神似有期待。
慕韶心领神会，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盒子，递到元华手中。
元华惊喜地打开盒子，只见盒子中一个与他一模一样小人躺在里面，慕韶道：“阵法鬼才欧阳芳做傀儡，元婴修为，只要不恶意损坏，用个千百年不成问题。”
元华笑得直咳，好一会儿才止住咳，看向慕韶，眼中满是感激，“多，多谢慕韶兄。我想着，我若是不在了，留祖父一人实在不孝，眼下有了这傀儡，也好叫他替我在祖父跟前尽孝。真好。”
他时候不多了，摸着傀儡手都在颤抖，眼中却全是笑意，“帮，帮我，交给，祖父。”
说完，他似是有所感应，突然转头看向门边，众人也都寻着那目光方向看去，就见到一个黑影。
接着就听元华低低一声，“祖父”
然后就见那黑影一声大吼：“华儿！”
众人这才回头，发现元华嘴角带着笑意，垂着头，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