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他在府中撞着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的景明,见他还如初进门那般慌失,便叫住温言说了两句,又道若是教小姐知道你这般乱走,只怕不会高兴。不料景明急急道:“三小姐说她正在生病呢。”
君行立知内房有事。拉住景明到无人处,低声问道:“三小姐不在书斋吗?”
景明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涨红了脸不作声。
君行心中一沉:“难道三小姐不在府中?”
景明被他一言道破,他心性透明不善作伪,又觉得君行平素亲厚,扯住他袖子摇了两摇,眼圈一红道:“小姐出府去救静影去了,管家哥哥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君行点头:“放心吧,我决计不会告诉旁人。”
他知道静影来历,辞了景明便急到管事房,果然三小姐曾来调过卷宗。
此事非同小可,王府纪律严明,若三小姐处理不当教娬王得知,不单静影小命不保,连这新来的小主子也会受到牵连。当下急急往苦水巷来。
他跟笑笑倒真是前后脚到,在萧琳处知道三小姐刚走,忙急忙追来。他知此事已难以挽回,只想拉住三小姐,不致事情越弄越糟。
不想方到巷口,听得有人奔走相告说有人跳河自尽,不祥之感骤生,冲去之时,远远只见河边一人正脱去衣衫下裳,身姿清瘦,纤腰一握,乌辫垂腰,不是王府三小姐却是谁。
他还道这三小姐江湖中长大的,于这平素节礼不甚在意的,只在心里暗暗叫苦,暗暗祷告千万不要有人认出她是王府小姐。
跑到跟前,突然见到那人轻轻松松卸下两个袖子,露出虽瘦却能无骨的一双玉臂,复又弯身脱下鞋袜,露出白生生一对玉足。他只觉得“轰”的一声,浑身的血一下子全涌上脑门,眼前发黑,几乎一头撅倒。
到他回过神来,三小姐已跳下河去了。
他急忙抢到河畔,夹在一堆大呼小叫的男人女人中间,见到三小姐在河中浮沉,瘦弱弱的手臂奋力挣扎,左耳听到的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亡”的谴责,右耳听到的是“不知是谁家的小姐这般情性,一见自家男人遇险便奋不顾身,真是情圣,不知是哪家男儿有这等福气入她房中”。
他脸上阵红阵白,一时想掩面而逃,一时又想跳下去帮忙,羞愧跟担心同时翻腾,竟不曾想过他真要这么转身走了,根本没有人知道他曾出现过。
待见到三小姐摇摇晃晃载浮载沉的终于把手搭上岸,他的大脑已是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再让人笑他的小姐。
伸手把外袍宽了搭在臂上,再接上静影。伸手给那人时,只觉无数双眼睛盯在他身上都要穿出千百个洞来,待得那只冻得冰冷的小手触到掌心,那一股冰凌凌的寒直戳入心,方才自那浑浑噩噩的滚热中觉出猛的一醒,适才浑身的麻木顿时一丝丝都龟裂了。
倒抽一口凉气,镇定下来,一把把那人拉出水,臂间外袍已同时展开,从头到脚包个严实,一颗快要跳出喉咙的心方才摇摇晃晃落了下来。
不料心还未落到实处,那人竟然惊世骇俗的当众俯身想行那房内亲密之事,他一把揪住,只觉头顶一个接一个霹雳的接着打,已是连句话都说不完整的,蓦地耳朵里却又钻进一句。
“他呼吸不畅需要度气嘛。”
笑笑无辜的说:“要不……你来!”心里念叨十遍:我不是耽美狼我不是耽美狼我真的不是耽美狼!
看到那人笑得暧昧,君行一张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只恨不得将这人打晕了一把抱走,省的在此丢人。半晌方迸出一句:“你这人怎地毫无半分廉耻之心!”
笑笑奇道:“救人便须度气,你不让我来,我便让你来,这关廉耻什么事了?”
难道他竟看穿了我想看美男接吻的心思?
“你……”
忽然地上静影□□一声,恰恰醒了过来。
君行转去扶了,只觉脸上热烫得都要冒出烟来,胸口闷痛想要吐血。
他一向涵养极好的,任王府管家这两年来,更是见了世面,上次动气都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不料此刻竟突然气成这样。他向来自负心思清明,处事果决的,此刻却一片混乱,几乎难以自持,只得借着静影醒来之机生生压下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