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琛撇开头后退一步：“男女有别，王叔自重。”
“男女有别？”萧远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若是男子……”
他没有再说下去，赵琛觉出几分危险的味道：“我生来便是公主，如何会是男子？”
萧远不置可否：“西平不愿，想来是我做得不够。”
“……”
要不是这人伤得重，不好搬动，赵琛也不会叫他继续留在王府，现在不光欠了人情，还在王府留了个人质。
萧远这人，软硬不吃，如今说做得不够，也不知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赵琛索性顺着他，不过就是用盒胭脂，也没说什么时候用。
“既如此，便劳烦王叔好好照看他。待他伤好了送他去开封府报案。”
*
除了萧远救的这一个，余下三人的尸首都陆续在附近水域找到，赵琛却没有撤回搜寻的人，而是召了邱行入京。
外官入京若非职务调动，多半就是皇帝要找人算账了，如今皇帝尚未亲政，找人算账的是长公主。
回京之人却是有恃无恐，烧毁粮船一事，如今并无证据，而税收之事牵扯太大，公主要查也自会有人拦着。
此前唯一的疏漏便是有船上几个人的尸首不见了踪迹，如今已找到三个，剩下的一个据说是被公主派去的人寻到了，前些日子也死在医馆，邱行彻底没了顾虑。
邱行入大理寺时仍是胸有成竹，他自来有算计，这些事既然敢做，便是有万全的把握。他如今的罪责不过是督办不力，他毕竟人在淮南，历来粮船都是由吏胥押送，他这个转运使难道还能随船不成？算不得什么大罪。
大理寺狱不上刑，里头干干净净，狱卒也恭敬，邱行一日三餐还可沐浴，一连住了七日，没有半分焦虑。
大理寺狱不关无罪之人，以他督办不力的罪责，至多不过是免职，他入京前便上了折子请罪辞官
再有三日，若不能定罪，就该放人了。
不必满十日，今日朝上便有人上奏言道：“邱郎中为淮南西路转运使，如今督查不力致使粮船失火酿成大错，罪行既已分明，当依罪而罚。”
罚了就不必再关在大理寺狱。
知谏官话音才落，开封府尹便又奏道：“臣有本奏。”
上朝奏事一般都是一桩一桩来，有时是商讨提前定下的事，有时是朝臣临时上奏。这邱行之事便是提前陈过折子的，照理也该是先商议邱行之事，开封府尹却在此时上奏，多半也是与此事有关。
“昨日有一人至开封府报案，此人名叫杜十一，自言是寿州籍，随淮南粮船入京，途中粮船失火，杜十一死里逃生为人所救。”
“杜十一原是运粮船上的吏胥，其告官，告的是户部度支司郎中、淮南西路转运使邱行。”
“杜十一所言，那粮船上并无五千石粮，粮船失火那日，他们俱是中了迷药昏睡不醒，船上一十九条人命皆丧于其手。”
“邱行损公肥私，扣下税粮中饱私囊，又为掩盖罪行烧粮毁船，杀人灭口。此恶不除，天理难容，还请圣上、殿下断夺。”
赵琛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沉默片刻才问：“诸位有什么看法？”
方才说要快些定罪的知谏官已然说不出话，朝中之人也颇为震动，贪墨算不得重罪，仔细说来朝中之人，没有上下牵扯的是少数，但为了钱财杀人放火的还真没有。
如今是无人敢为邱行说话了，太师道：“此案干系重大，当由大理寺、审刑院、刑部三台联办，另派钦差督办。”
赵琛略略松了口气，薛润章与他到底只是政见不合，倒还没到黑白不分泯灭人性的地步。
薛润章开口，他们就算是达成了共识，邱行是必定要治罪的，之后牵扯出来的赋税之事再另行商讨便是。
“便依太师所言，着大理寺断刑少卿为钦差，往寿州督办此案，另派禁军三十一路护送、听其调遣便宜行事；若有违抗，可从权处理先斩后奏。此案务必速查、彻查，如有包庇之举，与邱行同罪论处。”
大理寺少卿此时并不在堂上，赵琛此言一出便有内侍出宫去了大理寺宣旨。
赵琛说完便起身，内侍宣布退朝。散了朝，众人都往外走，只是步子比平时和缓些，果然，没过多久便有内侍来传人至崇政殿议事。
众人心知肚明，那杜十一所供多半为真，不知那杜十一入京同殿下有多少关系，殿下若早已知晓，那传出来的“第四人”的死讯只怕也是在故布迷阵。
如今钦差去了寿州，最大的阻碍在大理寺狱里头呆着，只怕还不知道外头是什么境况。
殿下果真好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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