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日的事情比稚涼涼受宠还要更快速得在后院传开了。
各个角落都有人在议论庭院发生的这一幕,有人绘声绘色,将鸷初的语气模仿了十几十。
“我就知道她好不了几日,受宠了几日又如何,还不是和我们住一样的院子,吃穿用度没任何改变,更惹了公子的厌弃,往后比再没指望,比我们还不如。”一处小院,不知名的女姬掩嘴娇笑,与同伴坐于院中石桌幸灾乐祸到。
“主子可舒心了,公子心里只有你,言那姜女比不上分毫呢。”
另一处的红玉,脖子一扬,仿佛与有荣焉。
她也不知为何,明明与姜女接触不深,却对她尤为厌恶,见她落难她便高兴。
大概是她那好似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出尘气韵与看什么都一般无二的淡漠眼神,让人在她面前总隐隐有低人一等抬不起头的感觉。
闻言朱姯清冷的面上露出一次浅笑,公子日日召姜女,她的心几乎都要枯死了,如今却是枯木逢春,从今往后,自己的地位更是不同,有姜女这个前车之鉴,那些贼心不死的女姬们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比上她分毫的本事了。
她心里暗嘲姜女的无脑,一点不懂公子的心思喜好,在公子面前竟敢恃宠而骄,倒平白错失良机。
而当事人本尊,却并未和众人猜测那般,以泪洗面,悔不当初,也未似鸷初所料,受到极大惩戒。
然稚涼涼虽未伤心欲绝,却还是有点不舒服的,她不懂鸷初为何好好的突然斥责她,便是因她没告退吗,若真因如此,他何必忍耐自己无礼这么久?她后知后觉明白自己被鸷初涮了,她想原来这鸷公子是个玩弄人心,骗取感情的货色。
她虽没被骗取感情,但总归相处了几天,期间也有过喜悦之时,被他如此耍弄,难免难过,头脑发懵。
不过这份难过很快便被气愤所盖住,他一言盖之,言她比不上朱女分毫,这如何能忍!
稚涼涼回到院落后,一连几日闭门不出,把所有访客都拒之门外,绝了看热闹人的心思,由此大家更肯定姜女被公子厌弃后悲恸得茶饭不思了。
不管后院因她如何动荡,屋内的稚涼涼却是持着凝脂环佩,坐于蒲团上,周遭灵气翻涌,每呼出一息,都似喷吐灵雾。
前几日忠君之事,弹琴给猪听,如今没了差事,便着手开始突破事宜。
元六听闻公子回府,便立刻赶到主殿求见鸷初,得传令进舍后,却见公子仰躺在临窗的靠榻上,怔怔地看着窗外的一处,似是后院的方向,一向明睿的眼里罕见得透露几分迷茫。
好半晌,才回过头来,见到他,恍惚了一阵道:“元六?你何时进来的?”
元六:不是公子你允许我进来的吗?
“有何事要禀?”逐渐清明的鸷初似是想起了方才侍人道元六求见,自己让人传唤的事,遂皱眉问道。
元六看出公子心情不佳,暗道自己来得并不是时候,听说最近公子甚至宠爱一歌姬,方才那歌姬好似惹了公子不快
得,撞枪口上了
他跪在地上垂首面色哀痛,声音却掷地有声,硬着头皮像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那样:“请公子责罚,元六未将氓山那女子看牢,失了其形迹。”
鸷初此时并不想听关于那女子的任何事,他烦躁得坐起身,摆摆手淡声:“此事不必再提,既未办好,自行去刑堂领罚。”
元六张了张嘴又闭上,把前因后果都憋回肚子里,苦着脸道了声“喏”后,见公子闭目养神不欲再言,只好掩门退下。
将屋舍的门合上,元六站在门槛外,分外心累。
那女子就如此不重要吗?公子连问都不问一句?究竟是负心汉还是那女子如今确实无足轻重,元六无从得知,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这么长久以来与蝰族的斗智斗勇,长途跋涉的追踪都是白费心思,即便那女子美极,公子可能连那人是谁都给忘了
摇摇头,他脚步沉重得往刑堂走去,刑堂的皮肉之苦对他们这中血脉者来说算极轻的惩罚,养上几日便好,可是元六却宁愿被罚去守矿几载也不愿去刑堂。
因为实在丢面。
掌管刑堂的兄弟血卫们都认识,他们血卫属公子的近卫,与公子亲厚,又各个血脉不凡,平日惯瞧不上刑堂的衙头子,如今却要被他们掌刑,这事就够他被笑话一年的。
姜姬“失宠”后,公子府的门客,府老发现公子召见他们的时辰又多了起来,政事比以往更勤,公子初连连布下了多个攻樊之计,其诡诈多智,令人叹为观止。几个府老见到重新远于女色的少君,以为是自己让公子迷途知返的,不由欣慰嗟叹,公子善听谏言,当真是明主!
门客走后,鸷初静坐于书房批阅奏书,他摄政以来,奏书都由门客整理批阅,附上门客所商讨出的解决方法,再统一述之,由他定夺,他自己批阅奏书的时间很少,可是这几日,他却埋头于政事,励精图治于帝王霸业。
然这只是表面上。
连日的雨缠绵悱恻,窗棂之外月上中天,在乌铅的阴云中,光亮稀微。
有人的心情便如这明月,被黑云笼罩,处于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