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屋那一间了，你住不住？
林招招并不是没有在网上看到过一些小旅馆背后的灰色事业新闻，听了男人的话，一时间也沉默了下来。
男人倒也不着急，只是抵在身后的玻璃橱柜上等她反应，薄薄的眼皮半耷拉着，懒懒散散地，右手不自觉地转着手中的橘子味汽水，就好像手中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易拉罐，而是酒桌中的精致高脚杯。
就好像这人天生矜贵，但偏偏挣扎在这种地方，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哥哥！”
一道脆生生的嗓音从楼上飘了下来，像是掠过枝头的麻雀，“小麻雀”手上抱着一直灰色的兔子玩偶，在跑过楼梯转角看到林招招的瞬间停在了原地，表情多了几分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从楼梯上走下来，挪到了梁京辞身边，嗫嚅着嘴皮子，最后还是没能将一句完整的话说出来，只是抓着她哥哥的衣角，把脑袋埋进了他宽厚的掌心里。
林招招咂了咂嘴，心想自己这张脸虽然比不上那些当红的明艳大气女明星，但怎么说也是被从小夸到大的乖巧清纯挂，不至于会吓到一个小姑娘吧。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实际上她也拿捏不准是不是自己吓到了小姑娘，她捏了捏衣袖，站在前台前有些拘谨。
也许是注意到了面前女孩的拘谨，梁京辞将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给抓了出来，单手随意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原本就松散的丸子头被他一胡噜，瞬间炸了几束毛。
“你哥哥我现在忙着呢，回房间去，一会儿来找你。”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林招招，不过视线流转地极其迅速，林招招还没反应过来，小姑娘瞬间收回了目光，一溜烟消失在了两个人的视线当中。
像是突然来了一阵风，又把麻雀给吹走了。
“所以呢，你住不住？”
林招招还没收回视线，便听见站在前台后边的男人又将刚刚的问题复述了一遍，没有多少不耐烦，漫不经心地，似乎吃准了林招招一个小姑娘不会同意一个陌生人这样有些冒犯的提议。
只是眼下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因为红色雷电暴雨警告，云城的交通运输系统也全面关闭，摆在林招招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在狂风暴雨中露宿街头，要么……
她抬眼重新打量了一番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他身量很高，林招招并不矮，这会儿穿了鞋怎么的也有一六五，两个人隔着一个玻璃柜台的距离，但她依旧得扬起脑袋才能直视他的眼睛，目测应该能有个一米八往上，也许是因为在躺椅上睡了不久的缘故，后脑勺的头发微微翘起，平添了一丝桀骜的少年气。
如果不考虑他们所处的环境的话，倒有点像校园时代里每天趴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打瞌睡的男生，当然还得是校草级别的。
骨相实在优越，甚至感官上显得他与这个窄小的旅舍格格不入。
“是……一起住吗？”
林招招支支吾吾着，声如蚊蚋。
她已经想好了，但凡面前这男人说一句“是”，她一定扭头就走。
大不了趁乌云还没来临之前随便找一家M记或者KFC凑合一晚上，又或者外面网吧包夜。
狼狈是狼狈了一点，但总好过和陌生男人搭一间房。
只是她的声音实在有点小，两个人隔着几步的距离，梁京辞并不能听得真切，他调整了一下站姿，从后边的玻璃橱窗上直起身，两手撑在柜台上，俯身向前。
“嗯？”
应该是他刚刚喝了橘子汽水的缘故，清爽的橘子甜香四溢，夹杂着隐隐约约的烟草香。
耳尖有点热。
林招招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耳垂，也许是觉得刚刚那句话有些歧义，她抿了抿唇，换了个措辞。
“我说，是我一个人？”
对方这次听清楚了，他哧哧笑了一声，眼尾也跟着弯起，林招招这会儿才注意到，他的眼尾边上落着一颗浅褐色的小痣，从视觉上拉长了眼尾的弧度，像一只狡黠的狐狸。
下一秒，林招招就听见从这人嘴里轻轻吐出三个字：“想得美。”
林招招：……
“不过你真决定要住？”
他抬了抬眉骨，看上去有几分不可思议。
“其他地方已经问遍了……真的没地方住了，实在不行，我可以在那边的沙发将就一晚，这些器材能放在你那边么？”
梁京辞顺着她的动作，看向了她身后的摄影设备，这么一堆，应该是价值不菲，纯黑的包装，棱角分明，和边上这个看上去软绵柔弱的女孩完全不搭。
这个地方并不算云城的市中心，有些偏僻，甚至因为与境外接壤，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也不可避免滋生混沌，一个女孩扛着这么一堆东西满大街跑，也不知道应该夸她是勇敢还是愚钝。
梁京辞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也不习惯做慈善，他捏着易拉罐的瓶身转了一圈。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