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辞，刚刚……”
刘方义这个时候才从楼上跑下来，他急得满头是汗，一边跑着一边抬手用袖子擦脸，却在看见坐在楼下的林招招的瞬间立在了原地。
这会儿滴下来的倒不是刚刚惹出来的汗了，而是被梁京辞那双充血的眼睛吓出来的冷汗。
“解释一下。”
梁京辞收回视线，靠在前台的玻璃柜上，从一旁的棒棒糖桶上拔了一只橘子味的棒棒糖，垂着脑袋，两手向反方向拧，一阵窸窸簌簌之后，棒棒糖的包装纸被打开，露出里面晶莹的橙色糖果。
“不是，刚刚三楼的客人向我投诉说停热水了，那人难磨得很，一定要我马上解决，我寻思着应该是热水器供电跳闸了，我就跑了一趟楼顶，检查了一下热水器设备。”
“解决了？”
“……没。”刘方义站在原地，挠了挠头，“你知道的，我又不是干这个的，我对热水器的结构一窍不通，可能是前几天下雨哪个零部件被冲坏了呢。”
梁京辞含着糖，他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手，手背处清晰地落着几点鲜红的血迹，指节处也有些泛红破损。
指节处的血是他自己的，手背处的血是梁志伟的。
两道血迹在手背突起的骨节处交汇融合，看上去有些刺眼。
“去地下室，烧锅炉。”
他没有再看一眼那些血迹，从前台的桌子上抽了两张纸，极其随便地就将尚未凝固的血迹揩去，只留下一道淡红的血污。
刘方义也意识到楼下气氛的不对劲，估计是因为自己没有注意到要下楼的林招招并且把人给拦下来，让她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
确实也是他的过失，这点刘方义没法否认，反正待在这里也尴尬，得了命令的他跑得飞快。
纸巾被拧成一团，飞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精准地落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梁京辞沉默着回到自己前台后的位置上，抖开刘方义给他叠好的外套，也没有穿，直接披在了肩后，他仰着头叹了一口气，这才将目光分给了林招招。
“你不是看到了？”
“什么？”
既然梁京辞没有理自己的意思，那林招招就自己转了个身，凑到了梁京辞面前。
“别装傻，你刚刚都看清楚了。”梁京辞掀起眼皮，刚想抵着林招招的脑袋让她不要凑自己那么近，却在伸出手的下一瞬间看见了指腹上沾着的污渍，他硬生生地止住了动作，转用干净的掌心将林招招推开，他披着衣服，开始收拾起桌子上吃剩的泡面锅。
“那个老头？他是不是进来偷东西了？我都不了解前因后果……不过不怕你笑我，我还是挺相信你的。”
见梁京辞在忙着收拾玻璃柜上的烂摊子，林招招安安分分地站在一旁，无所谓地笑了两声。
看得出来，刘方义当时为了拦住梁志伟还挺着急的，筷子随意地丢在桌上，汤汁撒了大半，冷却之后凝固成一块一块的污渍，粘在透明的玻璃上，惹人心烦。
“那是我爸。”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梁京辞并没有什么负担，就好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客观事实，也丝毫不关心林招招听了之后会不会觉得他大逆不道。
她不是他必须要去在意的人，她也不是这附近爱嚼舌根的居民，甚至都不属于这座偏僻的城市。
林招招确实也没有想到两个人还有这层血缘关系，她有些想象不出来是梁志伟做了什么样的事才会让梁京辞恨成这样。
“哦，那不能叫老头，不礼貌……也不是，我就是觉得，你这样对他应该也是有原因的，我昨天晚上不是和你说了，我看人很准的，我说你……”
“看上去拽了点，但实际上情绪稳定脾气好，是你说的吧。”
他的语气说不上有多好，听上去是淡漠的，但实际上里面含着刺骨的凉。
“嗯，对啊……”
“觉得打脸吗？”
林招招还没把话说完，就被梁京辞打断了，甚至在他问出打不打脸这句话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林招招的天真还是在笑自己可笑的命运。
他收拾完了所有的东西，垂着眼眸转身掀开了后厨的帘子，在踏进黑暗的最后一刻，他停在了明亮的前厅，道：
“妹妹，好人卡发错人了，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