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墨到底是谢府的下人,领了命就痛快地去办了,倒是静姝,犹豫了一瞬,趁着还有些气不过的谢子璋没注意,连忙向集云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集云向她点了点头,以作安抚。
静姝这才半放下了心,跟在其他人的后头,也垂首退了出去。
不怪静姝有所担忧,王尔的那一番话的确诛心——这件事情之所以发展成了这样,谢子璋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为什么对集云丝毫没有起疑心,静姝的确该摸不着头脑。
而集云在这里头都做了个什么,才把王尔这傻子装了进去,也是连心腹静姝都不知道的。
有的事情就是这样,早一步晚一步的,往往就是天大的区别。
王尔不可谓不毒,她那话说出来,不管谢子璋信是不信,心里大约都会留下一根刺,疑心足能够杀人,两人将来会因为今日一番挑拨走到什么地步,还真不好说。
而一旦先入为主,就算集云舌灿莲花,但事后解释找补,那作用自然也是极有限的。
所以集云做的事情很简单——她只是在昨日,静姝提起和若橘的冲突、谢子璋命安顺前往袁宅后,就预见了王尔可能不会善罢甘休咽下这口气。
所以,借着话头随口向谢子璋解释了两句,“看来是我把她想的太好了···这个四姐姐,还真是死性不改···当初她恋慕九郎,几次三番居中挑拨我二人的关系,搞得我和九郎好端端的反目成仇,几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当时的情景,你也应该多多少少是了解的。也是我沉不住气中了她的离间计,逼的九郎那些年简直没有站脚的地方,现在,我不过是想弥补一二,不知怎么又招了她了。”
她如此一说,合情合理,谢子璋一下就相信了,还跟着也感叹了两句,说也是王祎之将她保护得太好了,才让她养成这样的性子,连一个小小的王尔竟然都能算计她······
毕竟,当初王珂有多看不上萧逸容、提起来就没好话,谢子璋也是看在眼里的,那可是实打实的,比王尔说上两句话,要更直观也更可信得多。一旦有了这个印象,现在,恐怕就算是现在集云亲口说她和萧逸容旧情复燃了,听在谢子璋的耳朵里估计都要打个折扣,未必会相信得,王尔再想要挑拨,就更是痴心妄想了。
更何况,王尔没想明白的是,集云和谢子璋之间本也不是简单的男女之情。从竹林中那一曲琴瑟和鸣后,互相欣赏或许有之,但又远非仅仅如此。
两人结合,是两个家族的联姻,是表兄对表妹的怜惜和照拂,更是两个相似的灵魂的贴近。
集云曾说王尔之于萧逸容,是“人生难得一知己”,那纯粹是说笑,是她别有目的在编瞎话儿,给王尔的脸上贴金。
但集云之于谢子璋,那才是真正的“人生难得一知己”,伯牙子期,心在曲中,早已共鸣。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就是说死都没有二话的,又哪是她两句浅薄的挑唆之言能够撬动的呢?
再就是···要知道,在那原始剧情中,就算没有这一份珍重知己之情,对于说出“姊何以妃乎”的那个俗物,当时的王珂,对谢子璋来说,明明就只剩下了拖累和辱没,但念及兄妹之情,他也只是更频繁地在外寻欢作乐,没有一点儿休弃王珂的意思,就算自己的名声也被王珂拖累了也在所不惜,算是给了她最后的体面,也给了她最后的容身之所。
也便能知道王珂这个表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了。
如今被冲撞的明明是王珂,不是他,更何况王尔也已经被他给骂走了,他还气得手直发抖,转着圈儿道:“天下竟有这样的妇人?此等蠢妇、此等蠢妇!”
反而倒是集云劝他,道:“好了,人不是已经都被你给骂走了吗,瞧她那样子,想必以后也不敢在登咱们家的门,也就罢了。怎么你倒比我还要生气了?”
谢子璋不肯罢休,道:“那有这样便宜的事情,走了就行了吗?这件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她是嫁给了袁玉庵,据我所知,也就是曲曲偏支罢了,是不是?这件事情我要告诉袁二,不给她一个教训不行!还要告诉三兄才是,哼,大约欺我谢家无人,才敢这样无礼呢。”
集云有些讶然,劝道:“此等小事,何必惊动三兄呢?”
谢子璋却向她眨眨眼,似有所指,道:“现在想不惊动,恐怕是来不及了。”
集云还待要问,却听廊下一人急匆匆道:“谢子孚在此!谁欺阿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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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王尔今日突然登门,静姝当时得了集云一个眼神心领神会,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不敢耽误女君的命令,连忙顺着她的意思,去请郎主回来。
在她以为,大约是想让人回来“救场”的。
毕竟是同族姐妹,就算心里彼此恨不能给对方两刀,但王珂也不好态度太过强硬,正好让谢子璋来扮这个黑脸儿。
找了一圈,谢子璋彼时正和自己的哥哥谢三郎在下棋共乐呢,因有第三个人在,静姝也不敢露出太多的痕迹来,说的也是语焉不详,谢子璋一听这还得了,交代了一声“有人上门来难为阿珂,三兄,我得去看看”,就一溜烟儿跑了。
可,十一郎是表兄,三郎谢子孚同样也是王珂的表兄啊!
且因年龄相仿,王珂的亡母在闺中时,与谢三郎虽是姑侄,更似姐弟,十分亲厚相近,因此谢三郎看待王珂自然也是格外不同,可以说虽是表兄妹,却直如是自己的女儿般疼爱——一听这话,哪里还坐得住了?
仅仅只是慢了一步,也跟着追过来了。
谢子孚是个大胖子,慌里慌张地跑过来给累得够呛,到了以后也是气喘吁吁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就这,还虎视眈眈地扫视着室内的每一个角落,向谢子璋道:“人···人呢?谁欺阿珂?给我站出来!我倒要看···看看,咳咳咳······”
集云不由生出感动来,却又有些哭笑不得···连忙倒了杯茶双手奉上,好笑着解释道:“三兄,你快坐下喝口茶再说。没有人欺负我,是子璋听风就是雨,误会了而已。”
【非关键人物“谢子孚”怜惜值+1,当前怜惜值103,增长不计入】
因是在家里,集云打扮得也很简单,只穿了一件花色简单的雀蓝直裾深衣,通身只有袖口绣了些青色的云纹,头发更是直接披散着的,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