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雀站在屏风的这边，“随口问问罢了。”沈漪垂下头去，“我想……我应当习惯了。”夜离雀笑出声来，“那就好。”说完，她背过了身去，“今晚教你内功心法，我怕你修炼不熟，内息错乱，所以我会给你护法。”说着，她又补充了一句，“本姑娘可是好好沐浴了的，还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身上没有血腥味。”沈漪没想到她竟是记得她曾说的话，一时解释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只得匆匆擦干净青丝，梳理成一束，用发带高高扎成马尾，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那便开始吧。”“好。”夜离雀点头，走至门口，先将房门关上，回头瞧见沈漪已在桌边坐下，“不在这里，去床上。”“床……床上？”沈漪张口只觉舌头打结。“怕什么？我也是姑娘家啊。”夜离雀说完，便牵着沈漪走至床边，将她按坐在床边，“盘腿坐好。”沈漪心思已乱，此时耳根胀得通红，生怕夜离雀看出她的异样，只得微微垂头，依着夜离雀的话盘腿坐好。夜离雀也在沈漪身侧盘腿坐好，双掌上下交叠至于丹田之前，正色道：“漪漪，照我说的开始，气沉丹田，凝神守心。”沈漪收敛心神，听着夜离雀的声音将内息都沉至丹田。“内功之始，皆是以丹田为源，所谓丹田不灭，生生不息。”夜离雀停下运转内息，侧脸看向沈漪，“闭眼，切记不可胡思乱想，否则内息错乱，今晚便白修了。”“嗯。”沈漪极力屏退那些混乱的思绪，瞬间陷入了一线空明之境。丹田为源，内息渐生。修习内功之初，皆要把丹田修满，方才有多余的内息窜行经络之间，这是每个练武之人必修之道。先前夜离雀给她服用过沧溟教秘药，沈漪体内的内息其实比常人多了数倍，如今依着夜离雀的指导，她引着内息尽归丹田，没过一刻，丹田便烫如沸海，似是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一样。夜离雀瞧见沈漪脸色有异，“怎么了？”“烫！好烫！”沈漪额上很快沁出了汗珠，她睁眼侧脸看向夜离雀，“我控制不住丹田处的内息！”“别动！”夜离雀的手掌贴上了沈漪的丹田，那里的滚烫好似烧红的烙铁，“我来帮你引动内息运行经脉，只要打通一回，下次你便能自己来了。”说着，她催动体内寒息灌入沈漪体内，一来可以中和她的内息烫意，二来她以寒息为引可助她打通经络。寒息入体，烫意消逝大半，竟是舒服了不少。可丹田毕竟是隐秘之处，被夜离雀这样贴着，沈漪只觉羞涩，慌乱地覆上了夜离雀的手背，收拢五指咬着下唇警告，“你……不准动……”夜离雀怔了怔，对上沈漪的目光，才知她此时双颊通红，眼角染满羞涩，竟是说不出的好看。也不知是因为沈漪的丹田太烫，还是沈漪的面容娇羞得动人，夜离雀只觉心房被什么轻轻地蛰了一下，竟是悄悄地冒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意来。可现下并不是细想这些事的时候，夜离雀没有多想其他，合上双眸，只是短促地提醒了一句，“凝神！”沈漪瞧她闭上了眼，如释重负地悄悄舒了一口气，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凝神。现下确实不该多想这些。沈漪暗忖之后，终是让自己惊跳的心缓下了节奏，任由夜离雀的寒息引导内息，开始畅行经络分两路自古至今武功都是内外兼修方有大成。江湖上也有剑走偏锋者，只修外功或是内功臻至化境，不过那也只是寥寥数人罢了。外功再凌厉若无内功增效只是花架子，内功再浑厚不得外功施展也发挥不出该有的威力。这几日来，沈漪一面与夜离雀对招修习外功一面修习内功心法，虽说只有短短数日可武功大有精进。到了两人十日之约时，沈漪虽说没有把握赢下，却也铁了心地想要一试。夜离雀将她的坚定看在眼底，十日将她训成这样，她已经很满意了。不甘与不服向来是一个人上进的动力，只要沈漪一直保持这样的心境，武功定然还能精进。甚至夜离雀还想着独探幽狱时，可以给沈漪带点沧溟教秘药回来如此一来沈漪的武功不仅可以自保还可以做许多她想做的事。“还愣着？不是要比试么？”沈漪看夜离雀一直静静地看着她忍不住催促道。夜离雀双手负于身后摇头笑道：“不打了我带你去玲珑岛。”“当真？”沈漪是高兴的可也是担心的。夜离雀点头，“嗯。”“你就不怕我拖累你么？”沈漪反问。夜离雀莞尔，“大不了把你扔那儿便是，活不活得下来，就靠你自己了。”“你！”沈漪没想到得到了竟是这个答案，可转念又想，只要四大世家的人没有拿住她与夜离雀交好的实证，夜离雀逃了反是好事。夜离雀语气微沉，“没有谁能保护你一辈子，有些事你得自己来。”说完，她抬眼看了一眼天色，“天色也不早了，早些休息，明早我们就出发。”说完，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头便往自己的小院行去。沈漪看着夜离雀远去的背影，方才她的那句话让她生出一股酸涩来。没有谁能保护她一辈子……沈漪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已经习惯与夜离雀的相处，若有一日夜离雀消失无踪，她会忍不住想念她。明明知道不该在这种时候有这样的念想，可沈漪实在是无法磨灭夜离雀这妖女在她心上烙下的痕迹。妖女……沈漪不知何时中了魇，只能用大仇未报来麻痹自己，说服自己等报仇雪恨了再谈旁的。她轻轻一叹，不敢再多想其他，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听见身后响起了关门的声音，夜离雀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那关上的房门，眸光明灭，涌动的情绪混沌不清。一夜过去。夜离雀很早就收拾好行装，穿回了她本来的红裳，在正堂等待沈漪一起用膳。沈漪今日也换回了她原来的衣裳，行装里只收了那三件夜离雀给她改好的衣裳。两人静默着用了早膳后，夜离雀吩咐哑娘收拾下庄子，特别让哑娘带了一句话给谢公子，“让他好好赏你，伺候得本姑娘很高兴。”哑娘受宠若惊，猛然点头。夜离雀咧嘴轻笑，侧头看向沈漪，“出发吧。”“好。”沈漪应声，两人一起出了庄子，一路往东去了。天佛门众人走水路沿着沧河一路东行，自从九河湾出事以来，萨珠便加强了入夜后的戒备，可这一路平静，竟无半点风吹草动。越是平静，就越是让人煎熬，或许，只有进入东海，抵达玲珑岛才能真正放下警惕。夜离雀带着沈漪虽说是一路往东走，却并不急着去海边雇船出海。眼看两日后便是玲珑岛大寿，沈漪不免有些焦急，忍不住道：“入海还要走一日才能到玲珑岛，再不启程，可就来不及了。”“来得及。”夜离雀淡淡答完，忽然静静地看着沈漪，不发一言。沈漪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扭过头去，“你看着我做什么？”惊觉夜离雀的手挑起她的下巴，沈漪慌乱地一个巴掌打开，发出一声脆响。夜离雀轻笑，“记住了，一会儿就这样反击，越狠越好。”“啊？”沈漪不解。夜离雀看了一眼沈漪的衣裳，“站好了别动。”沈漪将信将疑，还没弄明白夜离雀想做什么，便听见“滋啦”一声，夜离雀竟是将她的半只衣袖给扯了下来。沈漪裸着左臂，瞪大双眸，“你做什么？！”“还不够惨。”夜离雀没有回答她，动手却极快，再一把撕开了沈漪的半截裙衫。沈漪惊忙按住裙角，急道：“你撕我衣裳做什么？！”“抱歉。”夜离雀歉疚地说罢，反手就一记耳光抽在了沈漪右颊上，顿时便红肿了起来。沈漪彻底被夜离雀打懵了，这一巴掌是一点情面都没留，又辣又疼，沈漪只觉委屈，蓦地便红了眼眶，喝问到：“妖女，你想做什么！”夜离雀看她的目光柔和了三分，指向北边的高崖，“立即往里面跑，沿着石阶往里，不要回头，越怕我越好。”“你……”“跑啊！”夜离雀扬臂，作势欲打，“再不跑，我再打你一下！”“你等着！”沈漪吸了吸鼻子，干脆地抹了一把眼泪，转身便朝着北边的高崖跑去。夜离雀故意等她跑得没影了，蒙上了准备多时的面巾，才飞身追去。虽说不知夜离雀想做什么，可只要她说的，沈漪愿意一试。沿着石阶蜿蜒往里，绿树渐少，未至崖顶，竟是跑入了海崖山腹之中。海风呼啸，海浪拍打石壁之声此起彼伏，沈漪暗忖这山腹深处一定藏有海沟。夜离雀让她跑入这种地方，究竟是为了什么？“哪里逃？！”突听身后响起了夜离雀的声音，沈漪仓促回头，却见夜离雀蒙着面巾，凶神恶煞地追了上来。老实说，沈漪一点不怕她，可夜离雀对着她眨了眨眼，她知道这戏得一眼到底。沈漪深吸一口气，故作慌乱地继续往前跑。“什么人？！”跑出洞口的瞬间，沈漪便被两名侍从拦下。夜离雀一掌拍出，正中沈漪的背心。内劲是隔山打牛，虽说打的是沈漪，却崩在了两名侍从身上。两名侍从哪经得起这样的内劲，当即脏腑剧烈震荡，张口便吐出一口鲜血。沈漪顺势扑倒在地，佯作害怕地一边往后爬，一边惊声道：“别杀我……别杀我……”“交出《阴蚀诀》，我便饶你一命！”夜离雀步步紧逼，威胁道。沈漪“害怕”地摇头，“我不知道在哪里！”这里本就阴湿，爬这几步，沈漪的裙角已沾满了泥污，比方才还要狼狈了几分。“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夜离雀朝着沈漪一把抓来，很快便被一柄长剑给逼退。剑锋如雪，嗡嗡剑啸。那持剑少年生得英武不凡，穿着一身云纹蓝裳，腰间缀着的玉佩上雕琢着四海帮的徽记碧波龙纹。“姑娘莫怕。”听见这个声音，沈漪已经知道这是谁了。四海帮少帮主李，公子陵独子。此人曾在去年公子萨珠大寿时来过一次天佛门，虽说只是远远地瞧过一回，可沈漪记得他的容貌，站在一众俊秀弟子之中，绝对算得上翘楚。“少帮主！”沈漪猜到了夜离雀的意思，她顺势揪住了李的衣角，哀求道，“救我！”李愕然，一时却来不及详问沈漪为何认识他。只见他一挺长剑，垂手拂开了沈漪的拉扯，便迎上了夜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