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怕那小子被阿柔吓死……”
这是什么话……
谢寒雨绝不赞同。
他家妹子是多端方大气的女孩子,怎么会同一个小孩子计较……
谢寒蝉当然不会同一个小孩子计较。
“我听大表兄说,你姓霍。”
霍庆之立直了脊背:“是。”
他四岁的时候,老肃王做主,将他收入霍家军营抚养,勇毅伯不认这血
脉,肃王府却不会眼见着麾下子弟流落在外。
他自幼被义父收养,带离母亲身边,让他好好习武读书。
他以为他以后会成为霍家的家将,日后上阵杀敌,不负老肃王的庇护和这一身血脉,无论如何也要让勇毅伯府晓得,就算不为家族所认,他仍能支撑门庭,不让父亲蒙羞。
直到母亲哭晕在他面前。
“现下有两条路让你选。”谢寒蝉拨了拨杯中茶叶,“第一,你将你母亲接回去,为人子女尽孝乃是本分,我谢家绝不为难,程家也会继续一应供给。你可继续在霍家军营过日子,又或者,选择从文从武。”
“第二,你母亲由我谢氏带走,从前一应仆从院落都将没有,你还需缴纳供养费用。我谢家有女子族学,安排她学一门手艺,或是在族学中教授技艺都可以。我听闻你母亲从前是绣娘,很有一手湘绣的技艺。她若是勤恳劳作,或许还能养活自己,只是你不免背上不孝的名声。”
霍庆之再次愣住。
单刀直入,绝不迂回。他见惯了自己母亲那样,从不将话讲明白,偏要说得极漂亮,让人去猜她心思的女子,一时有些不适应。
谢寒蝉见他愣住,却不催促,将他的课本拿起来。
十一岁多的男孩子,身量虽未长成,却也看得出教养很好。
“为什么?”
这个女孩子只大他几岁,却仿佛身姿如松,一双眼睛看向他,既无不屑也无愤怒。
他甚至做好了下跪求情,求谢家放过,他愿意做牛做马偿还的准备,也做好了一辈子抬不起头,被谢将军赶出去,一辈子做个无为之辈,不出仕也不参军的准备。
这些都是他作为人子应该承担的罪过。
谢寒蝉用茶盏暖着手。
“你母亲虽然有错,想来前姑父也有做得让人误会的地方,怕是这些年有求必应,让你母亲想错了心思,若不是以为前姑父对她有情,应是不会做这等无脑之事。我姑母与姑父和离,不是因为他差点被人算计丢了人,而是夫妻多年却要从外人口中得知此事。前姑父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也没把救济个把女子当作一件大事,我姑母却觉得夫妻间信任全无,这与你母亲存在与否,是毫不相干的,因
此,我谢家对你和你母亲,没有恨意。”
她说的清清楚楚,面色清正,话语诚恳,乃是将他当做一家的主事人那样交涉。
谢寒蝉说得口渴,抿了一口茶水——军营中能有什么好茶,怕不是去年的陈货,她竟然也喝得下去。
“况且……”她放下茶盏,望着书院中挺立的柏树:“我绝不相信,霍家老王爷养过的孩子,会是不辨是非的人。”
霍庆之心中一松。
连日来的苦楚烦闷和莫名委屈,忽然变成眼泪。
他狠狠地用袖子揉了眼睛。
“小子选第二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