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伤的只是个小伙计、小跟班,许王或许还会将他揪开直接无视;
可偏偏这小子当时还在大喊,说他是高御史之子,是安拂风的未婚夫,吾家娘子对许王殿下不敬,许王殿下对小人薄施惩诫,小人领受便是,还望莫与吾家娘子计较……
安泰不仅是武将,还是武将里的异类,给独女定下婚约的方式,早已传为怪谈,故而许王、窦尚书都知晓安拂风与高御史之子订亲之事。
只是安拂风派仆妇惊吓未婚夫,以及高家小郎君逃婚之事,于两家而言都算是家丑,不约而同选择了闭口不提,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于是,那个据说见了安拂风一面,便回老家承欢老祖父膝下的高家五郎君,其实早就回京跟安拂风在一起了?
安泰倒也罢了,横竖是个一根筋的武夫,只要许王占理,他骨头再硬也顶不住皇权之威;但高御史不一样,正经科举出身的清流文官。
御史台那些人自认官家耳目,纠察百官,个个嘴皮子利落,黑的能说成白的,死的能说成活的,极不好惹。
安拂风出言不逊,到底是未婚小娘子,许王能当即处置倒也罢了,毕竟有个果决的名声在;
若一直处置不了,却紧揪不放,必被抨击气量狭窄;
高五郎因这些破事受伤,更会让许王有理变无理,闹腾下去天晓得会编排成啥样,还平白得罪了高御史等清流文官。
许王聪明人,当机立断地
表示既有高家小郎君说情,此事既往不咎,并立时要传医官为高郎君疗伤。
安拂风此时却已头皮发炸,当场拒绝,让随从抬了阿涂便走。
来个不相熟的医官,再来个多事的去请高御史,被人当众揭穿阿涂假冒高御史之子,不知高御史会不会翻脸,但许王肯定会翻脸。
她好歹皮实,而且还有个更皮实的老父在前面顶着;阿涂前面没人能顶,这细皮嫩肉的,若因欺瞒上官被一顿乱棍,还有命吗?
安拂风说到这里,忍不住抱怨道:“你说阿涂这小子平时机灵,这回算不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高家若是听说此事计较起来,该当如何?”
阿榆笑道:“能如何?叫你老子提两壶酒去,找高御史聊聊,让他别计较便是。”
安拂风恼道:“怎可能不计较,他儿子刚到京师,屁股还没坐热便被我吓跑了……”
阿榆道:“所以,高家那五郎君其实不满这桩婚约的?”
安拂风道:“自然是不满意……咦,这桩婚约是不是该退了?
我也不能背着个婚约想着跟阿涂在一起。他家应该早就想退婚了,只是自命清流,最重然诺……
既如此,我便让阿爹以退婚为条件,请高家别计较冒名之事?就这么办!”
安拂风说到做到,一把抓起剑,风风火火冲了出去。
阿榆深感这样的结局还不错,只是阿涂伤成这样,一时不便跟这人精商量宣娘子之事了。
这时她忽
然想起一件事。
阿涂签给她的卖身契,写的好像是“高涂”?还是“高途”?
所以,阿涂的确姓高?
不过这也不奇。朝中除了高御史,应该还有不少姓高的京官吧?
而敷完药服完药睡死过去的高家小郎君,并不知道他心心念念想退的婚事,终于因为他情急之下自曝身份而走向了终结。
他真的没撒谎,他真的不是冒名顶替,他真的只想借父亲的名头,保下他的未婚妻。
——虽说他有婚约在身,但他决计不会娶那位丑胖娘子。
他心里的未婚娘子,始终只有七娘一人。
可惜,在他昏睡之际,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他心里的未婚妻,都不再是他的未婚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