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斯越把程森淼扶进了宿舍，两人分别在下铺的一左一右坐定。双方各自脸色微红，各怀心事，韩斯越的鞋跟规律地敲击床底的木隔板，指尖又在凉席上来回磨蹭，小声说：
“森淼，你躺会吧，我先去洗澡了。”程森淼一听，赶紧点着头说：“好，好的。你快去吧。”听着倒成了催促一样。韩斯越拍了拍她的膝盖，不放心地说：“那你要自己小心，别乱动。”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找着替换的衣服。韩斯越脸颊红红的，踮起脚尖往小柜子里拿东西时，突然装作若无其事的问起：“喂，那你亲过别人吗？”
她随后朝程森淼投去目光，里头又是期待，又是好奇。“噗。”程森淼猛地发出几声尴尬的咳嗽，她摇着手说：“这个，额……没有，没有……”为了防止韩斯越再说出什么惊人话语，程森淼赶紧出声催促，“斯越，你赶紧去洗澡吧，快去快去。”
“知道啦，你好啰嗦。”韩斯越一边低声说，一边走进阳台。程森淼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头，脑袋接连探了两三回，这才终于有了机会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程森淼躺回床上，手不由自主地摁住刚才韩斯越亲过的地方。女孩嘴唇上留下的触感那么清晰，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退，恍惚成了脸上的烙印一样。程森淼想了想，又从床上坐直身体，刚翻身下床，就听见韩斯越的声音清晰地从阳台外传入：
“森淼，你躺好了，不许乱动。”
程森淼一边站了起来，一边清了清嗓子：“知道了，知道了。我可没动啊。”她朝上探出手，从韩斯越的凉席底下摸出一面小镜子。镜盖上画着一只憨憨的小牛，是她们一起去逛街时候买的，程森淼翻开盖面，斜着眼睛盯着镜面直瞧，企图从脸上看出一些不同的东西。
脸颊上明明烫得发疼，从镜子上看却没什么问题。程森淼左瞧右瞧的，最后还是只能收了镜子，自个坐回床上，撑着下巴发愣。
没过多久，程森淼就听见外头的走廊开始热闹起来。随着灯光的陆续点亮，学生们的谈笑也愈发大声。很快就有舍友下了晚自习，程森淼心里倒是诧异，她回来时没有注意过时间，实在没想到一去就去了这么久。
舍长今天回来得最早，打开门时，先问：“程森淼，你是怎么了？听说隔壁宿舍说，你受伤了？”她侧目问。目光扫过程森淼的伤口，她诧异地说：“这么严重啊，半天不见你就改行卖馒头了。”
程森淼差点被逗得笑出了声。她笑着说：“现在太晚了，本店歇业了。”说着话时，她倒头往床上一趟，舍长走过问：“你这是怎么受伤的，看着有点吓人。”她走回自己床位，一边换鞋，一边又不经意地提起：“听说还是傅怡把你送去医院的，”她又说，“我都说不清是你这个伤口比较吓人，还是傅怡送你过去比较吓人。”
程森淼翻了个身，问：“这有什么好吓人的？”
“傅怡啊，”舍长煞有其事地说：“听说还是她带你去的医院，这个事情听起来玄乎，好比如冰山撞地球。”她边散开头发梳头边说，“晚上下课时我们还说着呢，要不是因为你俩不在，谁能把这事联系到一起啊。”
“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夸张。”程森淼笑了起来，她说，“舍长，你还有空和我聊天呢，斯越都要洗澡出来了，你还不赶紧准备去。”“这倒是，不和你瞎扯了，我等等还得忙着看书。”舍长说着就忙活了起来。接着又等来了几个舍友，同学们的关怀话题大同小异，基本都是围绕着程森淼伤口，偶尔一两句再问问怎么会和傅怡一起去，等她们问够了，程森淼总算才得了空闲。
一口气还没能匀上，就见宿舍门慢吞吞地打开一条细缝，程森淼探出脑袋一看：有人从门外走近。等她关上门，再转过身后，程森淼才发现，来人居然是傅怡。
“有什么事吗？”程森淼指了指自己，“找我吗？”
“嗯。”傅怡点了点头说，她慢着脚步朝床边走近，再三犹豫后才问：“你擦药了吗？”
“哦哦，擦了的，谢谢。”
傅怡犹豫了会，才又指了指下铺：“我可以坐？”她问。程森淼也不是什么小气鬼，她往里挪了挪，说：“随便坐，不要紧。”她费劲一抬，把左脚搭在右脚上面，程森淼自己也盯着纱布看了两回——可别说，看着还真挺唬人的。
傅怡坐下后，低着头双手交握。她虽然有些紧张，却也不拐弯抹角的，她直接说：“你左手上的伤虽然不是很严重，但也不能多沾水。这几个星期都要注意才能好得快。”她看了程森淼一眼，却又很快地收回了。宿舍这会好几个人，却安静得很，除了程森淼和傅怡外，其他人都一副竖起耳朵仔细听的专注模样。
“你换下来的校服在哪里，我帮你洗。”
“啊？”程森淼一愣，随后即刻回过神说：“不用不用，这个我自己来就好，不用麻烦你，谢谢了。”她边说，边伸出手把床脚的校服上衣悄然够到身边。让傅怡洗衣服？这听起来就程森淼有种说不出的尴尬，除了洗衣机外，只有好多年前的前任帮她洗过衣服了。再说了，两人的关系哪里有到能帮忙洗衣服的程度上？
傅怡冷静地再次重复了一遍医生的话后，才接着又说：“是医生说你的手不能沾水，不是我说的。”她转头看向那件校服，“等衣服晒干了我就拿来还给你。”
“还有这个，”傅怡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币，刚露出边角，程森淼就推了回去。
“我知道现在钱还不够，但是下周我会补全给你的。”傅怡说。一谈到钱的时，她的脸色就失去了一贯的冷漠，连声音也不由得放低了。程森淼刚就看到了几张缺着角的纸币，她摸了摸头发，最后才忍不住说，“算了算了，”她把校服拿给傅怡，说：
“校服你拿去吧，”她无奈地说，“另外一件事就不用再提了，就算互相帮助的吧。”傅怡拿起校服，又问：“裤子呢？在哪里？”
程森淼指着阳台说：“外面。放在脸盆上面了，蓝色的脸盆。”傅怡在室友们的集体瞩目下往阳台走，她一贯的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就在自己的宿舍穿行一样。等拿了裤子出来，她对程森淼说了一句：那我走了。程森淼应了声，她又安静地出了宿舍，回到了自己寝室。
她这一走，程森淼所住的403反而热闹起来了。女生们纷纷放下作业，课本，舍长甚至放下了脸盆，从阳台又回到了里头。她们一股脑地围到程森淼身边，舍长带头发问：“看不出来啊，也就半天不见，你和隔壁宿舍的傅怡的关系突飞猛进啊。”她伸出手肘，捣了捣程森淼的手臂说，“赶紧和我们几个分享点内幕听听。”
“你们几个要是想的话，干脆就像我这样‘内幕’一下好了。”程森淼说。她挪了挪腿，宿舍几个姑娘都又笑又叫的赶紧让出位置，舍友王璐说：“你可别闹啊，等等弄疼了你我们赔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