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掉纱布那天是周日。
这个周末，程森淼和韩斯越又在小房子里耗过了大半时光。第二天将近中午时，她们才出发去了医院。拆了纱布，脚上没了束缚，程森淼终于能自在走路了。她只感觉浑身一阵轻松，连步伐都松快了不少，嘴角翘起的弧度也带着愉悦。
韩斯越见了，少不得提醒她说：“还没好完全呢，你可别急着开心。”她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一回程森淼拆下纱布后的伤口：脚背上都出现两种深浅不一的颜色了，或者更细分下去，还能再辨出其他颜色来。这都是烫伤留下的证明，谈起这件事时，韩斯越的语调里少不得多出几分埋怨。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啊。”程森淼笑了笑，“我能跑能跳的，你看。”她说着话，还预备演示给韩斯越瞧瞧。“我就觉得很严重！”韩斯越严肃地板起了脸说。
她们背着书包，手牵着手走在路边。程森淼在医院里换了鞋，换下的拖鞋装在塑料袋中，放进了书包。“真的没事了。”程森淼说，“而且现在终于拆了纱布，我可以好好走路了。”她走在外侧，鞋尖踢开一块小石头后，又冲着韩斯越笑了起来。
韩斯越又叮嘱了程森淼一回，让她下次一定小心后，才摆出了恶狠狠的语气：“不然……我就不帮你了！下次要有这种事，我一定会第一个告诉阿姨的！”程森淼被她的话逗笑了。她说得那么孩子气，一派天真的，抬起头说话的模样甚至还带点神气，程森淼捂着肚子发笑，又只能应和地回复：“好好好。”
每个确定的“好”字里头都带了点玩笑，听起来就不像答应了。韩斯越当即绷起脸，说：“不许笑。”可随着程森淼的笑声一响亮，她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两人牵着手在树荫下走着，脚尖踩过一格一格的粉黄地砖，韩斯越摇晃着程森淼的手问：“你笑什么？”怕一声不够似的，她会再问一次。程森淼笑说：“因为你可爱啊。”
韩斯越仰着头，就在这个瞬间，她从程森淼的眼神发现了秘密：这句话是很认真的。为此她悄然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们去就近的馆子吃了饭，吃完又休息了好一会。两人出来得早，回学校的时间自然也早，还不到下午三点钟，两人就已经达到了宿舍。她们收拾了床，又稍微收拾了宿舍后，就在床上架起小桌子，一人一边地写起了练习题。
小小的一张桌子，两人手肘碰着手肘。原本写着题呢，却又忍不住抬头说两句话，视线一碰，又互相地笑起来。因为这么一点玩闹似的默契，下午的时间就过得很快。题也没做成多少，舍友们就陆续来了。
接着就是惯常的流程：上课，下课。
傅怡敲响403的门时，程森淼正躺在床上看书。手头上的《浮生梦》是她顺手从韩斯越床头拿下来的，两周时间了，里头夹的那张书签还没有怎么变动过位置。程森淼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韩斯越看这本书时一头雾水的模样——这个年纪的她，更喜欢看的是一些科普类的书，对于理科方面的东西，韩斯越显然更感兴趣一些。
程森淼随手翻开一页，视线落到哪里就从哪里开始看。书里写到菲利普拿着酒杯，走近瑞秋表姐的房间时，宿舍的门敲响了。程森淼侧目一看，舍长正好站在门口附近照镜子，也不用她特意起来开门。她又躺了回去。
门打开后，舍长看了看傅怡，说出口的第一句话是：“来找程森淼的吧？”傅怡安静地点了点头，舍长又说：“躺着呢她，你自己找吧。”说完，她就让开一个身位，让傅怡有了通行的路。
等傅怡走到程森淼床边，投下的阴影遮住书页时，程森淼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傅怡站着，很安静的样子。明明是她主动来的，却好像要程森淼先开口和她搭话，“有什么事吗？”程森淼翻过书，把那一页搁在床上，书脊拱起弧度时，夹在里面的书签却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傅怡先一步捡起了书签，递给了程森淼。“好像到你应该拆纱布的时候了。”她说完，接着又问：“恢复得怎么样？”
距离两人的上一次交流，仔细算算，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时间。傅怡刚开口，程森淼就从她的嗓音中分辨出了过头的生分，这样倒也挺好，程森淼乐得与傅怡做关系再普通不过的同学了。
“没什么事了，”程森淼说，话语里也保持了一些客气，“恢复得很好，医生说了，不会留下疤的。”傅怡哦了一声，随后又点了点头说：“那就好。”傅怡站着，程森淼坐着，彼此盯着一侧虚无的空气，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她们有矛盾。
就比如舍长吧，她对着镜子挤完痘痘，一回头，就见了这么个奇怪画面。她疑惑：“傅怡，你不是来找程森淼的吗？”她又接着说话了，挺有舍长的风范：“你坐啊，随便坐，大家都是同学，客气什么。”傅怡说了声谢谢后，眼神动了动，最后从程森淼的脸上移到了床沿，程森淼只能说：“你坐。”她朝里挪了挪，让出位置给傅怡坐下。
可是除了刚才傅怡问的事情外，她们也没有别的事能交流。彼此沉默了好一会，程森淼才突然想起罗立平的事，她问：“最近罗立平有烦你吗？”
“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