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高一临近结束的时候，程森淼和韩斯越都彼此没再提起分班的事，她们把这件事藏在了心底，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在程森淼面前，韩斯越也没有再因此流露出不高兴的情绪，反正不提了，就算真有难受，那也是不用挑明的事。
这股暗地里的劲儿就用在了她们的期末考上。整个期末复习时间里，韩斯越都揪着程森淼不放，盯牢了她读书，就是闲一点功夫下来也会多塞一张卷子给她，像是要把后面那些空白的时间都先补上一样，一股脑塞过去。除了配合，程森淼也没别的办法，光笔芯都写秃了好几根，她也不敢抱怨，最多就是卖乖似的笑笑，要求几分钟休息时间，要是韩斯越假装没有听见，那也就没有了。
自从分班的事情说开后，有了结论，也有了余波。周末她们变成各自回家，没了什么约会时间。放学后的空余也变成了写作业，独自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好像韩斯越真就和成绩较上劲了，非要拿个第一。可她早拿过不少第一了，其余时候也是拔尖，程森淼心里清楚，明面上是这样，暗地里其实是和她较劲呢，女孩子家的小脾气，程森淼很能理解，所以尽力给予包容，所以她每周末都要问那么几回：
“斯越，周末我们去逛街好不好？”
“斯越，周末我们去吃新开的麦当劳好不好？”
“斯越，周末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韩斯越总是一个态度，手里握着笔，指尖轻敲着笔杆，爱搭不理地回一句：“下次再说。”她既然是这么说的，程森淼就再接再厉，下次继续问。心里指望着哪天韩斯越能完全消气了。既然周末不出门，那就只能待在家里，这反而让宋巧玲感到迷惑，她好几个周末小心地盯着程森淼，还以为程森淼得了空就会往外跑，出门约会。她本来还寻思着要不要和余青苹通个气，想借口把她们拦在家里，没想到，小孩们安分得很，反而把她弄得摸不着头脑。
足足问到了期末考试的前几天，韩斯越才松口，把程森淼喊到座位旁，笑容出奇甜美，撑着下巴对程森淼说：“你要是期末考考到了班级前十五，我们就出去玩。”程森淼表情一僵，她平时的成绩都在班级二十五左右徘徊，好点的时候二一二二，已经算是不错，这下倒好，提升到班级前十五，可不是对着一碗白米饭，想吃就吃的事。她的成绩水平，韩斯越又不是不清楚。程森淼摸着鼻子笑了两声：“斯越，我觉得有事好商量嘛。”
“我这不是菜市场，没什么好商量的。”韩斯越还是笑，说出的话却没有余地，程森淼皱着眉问：“那要考不进呢？”韩斯越看她一眼，不慌不忙地拧开笔帽，“那就开学再见啦。”她歪着脑袋笑笑，“哦对，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数学题你可以来理科班问我。”
程森淼深吸了口气。使劲对她也扯出一个笑后，闷头转身回自己位置去了。看她这副模样，韩斯越扭过头，喊了一声“喂”，程森淼没答。
正好是晚自习下课时间，几个同学在走廊上纳凉，见程森淼回了位置，何萍萍隔着窗户和她招手，喊她出去。她一到走廊，班上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同学见她有空，也跟着围了上去。三班想去文科的也就那么几个，程森淼就是其中之一，她们少不得就要问问情况，这一问，周围立刻热闹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程森淼偶尔笑笑，应答一两句，心里却想着刚才的事。
等上课了，趁着周围几个同学在小声记念古诗词的功夫，何萍萍碰了碰她的胳膊，问：“怎么了，走神呢？”程森淼回过神，应了句：“没有啊。”
何萍萍“哈哈”笑了两声，随后又赶紧把嘴捂上，声音从指头缝里漏出来：“还说没有呢，看你这样，咋了，心情不好？”程森淼说：“期末考要到了，你能心情好吗？”
“这倒也是。”何萍萍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后她继续猜测：“你不会是和斯越闹别扭了吧？”程森淼看了何萍萍一眼，随后朝她递出一个冷笑：“我有这么无聊吗？”
“噫——”何萍萍装出一副嫌弃样，又朝韩斯越的位置看去一眼，她抱住双臂打了个哆嗦，说：“看起来好像是有的。”
放学后的气氛稍显微妙。韩斯越在位置上做模拟卷子，程森淼也杵在自己的位置上。她今天直接放弃了申请，摸索着从抽屉里抽出一本毛姆的书，翻了几页，难得一会空闲，字却看不进去。
程森淼心里不太顺畅。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女朋友闹闹脾气这种小问题，但时间一长，难免觉得闹心。一回两回没事，十回二十回程森淼也不是特别在意，可韩斯越总是不高兴，她的不高兴不在脸上，是在姿态里，话语里，举手投足间总是少了点兴趣。好几次，程森淼话到嘴边，想说算了算了，一个班就一个班，但理智又把话摁在喉咙里，让她说不出口。说到底，程森淼不觉得自己有错，考虑得也还算凑合，她会不想和韩斯越呆在一块吗？肯定是想的，可独立个体的两个人，哪能每时每刻一起，总有分开距离的时候，不是现在，那也会是以后。
今天听到成绩的要求后，程森淼才觉得心里闷了火。她又翻了两页书，指尖的动作不太轻柔，带了火气。最后索性把书摊在桌面，撑着脑袋，逐字逐句去读。字进了眼睛，却没到心神里，她满脑袋都还想着韩斯越的事，这时候，耳边忽然听见声音。韩斯越喊了一声“程森淼”，声音很近，程森淼抬脸一看，她就在站在身边，已经收好了书包，不再言语了，垂着视线，像个等待部下的指挥官。
程森淼别开脸，应了声“哦”，低头收拾东西。她正准备把手里的书塞到书包里，韩斯越一把拿过，沉着脸色盯着她。她硬着语气问：“干什么？”韩斯越没理会她，就扔下一句：“快点收拾，回去了。”随后走回自己的位置，把毛姆的书放了进去。还能怎么样？程森淼只能继续收拾课本，一股脑地都塞进书包里。收好后，拽起来就往肩上挎，书本撞着桌子，响了一声动静。
“走了。”她在后面说。从后门走出后，她又走回前门去，韩斯越从前门慢慢走出来，斜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问：“发脾气？”两人一起走着，谁的手也不愿意先搭理谁。程森淼说：“没人发脾气。”韩斯越笑了一声，带着轻柔意味，程森淼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也老大不小的，没必要计较这些。
于是她朝韩斯越身边靠近一点，拉进两人的距离，韩斯越任由她牵着，此时倒是显得很安静。她的手软得棉花一样，程森淼也不敢用力，反而是韩斯越用上了力气，转过头说：“晚上说的话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又来了。程森淼心里怅然，觉得此刻的气氛都被打搅散了。“好吧。”她随意地答了一声。韩斯越嫌她应得不够认真，眉头不高兴地皱起来，又说：“你不乐意？实在不行就算了。”最让程森淼不乐意的是她的语调，听着有些烦心，再想到那件成绩的事，烦心就成堵心了。她说：“没什么不乐意的，反正考试一到，该怎么考就怎么考。”说是这么说的，声音听着却很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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