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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时的顾飞泉在贺松君日复一日的洗脑中产生了巨大的不平衡,他甚至偷偷地跟踪过顾砚秋和顾妈妈,想寻找可乘之机对她们俩下手,但是没有一次下定决心过。  随着年岁的增长,顾飞泉上了大学,有了自己的理想和事业,渐渐地把这件事看淡了,只有贺松君,这么多年来依然执拗地坚持着,逮着空就给他絮叨。而就在先顾夫人死后,她居然称心随意,如愿嫁进了顾家。  连顾飞泉都觉得此事不可思议。  如果问顾飞泉恨不恨顾砚秋,恨,这么多年来贺松君给他的洗脑潜移默化,轻易不可能拔除,但真要恨到什么地步,不至于。  中学、大学,顾飞泉远远地见过顾妈妈几次,那是他见过的最美好的人,绝对做不出来抢人丈夫之事,贺松君话里几分真几分假,顾飞泉已经辨别不了了。即便如此,他们上一辈人的恩怨,也和顾砚秋无关。  顾飞泉想起了自己年幼时的愿望,不由得暗暗打量起顾砚秋的相貌,他像顾槐,顾砚秋更多的是像她母亲,但是顾飞泉发现他们俩的眉毛和嘴唇有几分相似。  顾飞泉心里浮现出几分欣喜,很快被矛盾压了下去。  “喂。”  顾砚秋耳朵一动,左右看了看,才知道是顾飞泉在叫她,她的回答比对方更加简略,只是略一挑眉,表示疑问。  “你爸和你妈是哪一年结婚的?”  “……”  顾砚秋不作答,顾飞泉自顾自说道:“如果我知道的事实没错的话,是二十八年前吧,他们结婚后的  顾飞泉在阳台上抽完了烟盒里剩下的烟,脚下堆了一地的烟头。  他从角落里找来扫把和簸箕,把烟蒂给扫了进去,带上了露台的门。  顾砚秋在自己的房间冷静了一会儿,自己把已知的线索理了一下,盛怒之后,她对顾飞泉的话采取了暂且存疑的态度,要知道顾飞泉是贺松君的儿子,贺松君是个自以为能藏得住情绪但实际上容易被人一眼看穿的人,自负自卑,顾砚秋从来没有将贺松君当成对手过。顾飞泉却不一样,在进入顾家之前顾飞泉已经在一家公司做得有了起色,除却家世,自身条件在同龄人中算得上优越,连性格也有点遗传了顾槐,经常给她一种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感觉。  若不是顾槐没有真的打算扶植顾飞泉的意思——顾槐是这样和顾砚秋说的,顾砚秋在顾家将会过得更加难受。  顾飞泉在露台上对她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逝者为大,他刻意激怒她,多半是为了离间她和顾槐的关系。顾砚秋愿意从这个方面去想,但是事实不是她想否认就能否认的。  顾槐和顾砚秋妈妈结婚的时间,都是确定了的,就是在二十八年前,那个时候顾飞泉确实出生了。那么她妈妈到底知不知道顾槐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呢?顾槐为什么又在这样的情况下娶了她妈妈,这些年鹣鲽情深,不应该是作假的。  顾槐是因为愧疚才又娶了贺松君的吗?顾槐结婚的时候贺松君又在哪里?  顾砚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瞥见窗外暗沉的天色,树影朦胧,仿佛那里有一只蛰伏已久的巨兽,始终静默地凝视着她,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扑身而出,将她按倒在地,吞噬殆尽。  “吃饭了小秋。”门外响起敲门声,顾砚秋把视线收回来。  敲门的是顾家的保姆阿姨,已经在她家干了好几年了。  “来了。”  顾砚秋开门的时候,看见她上到三楼,估计是去喊顾飞泉的。顾砚秋在楼梯口往上看了一眼,听见顾飞泉的声音从楼上传出来便抬脚下了楼。  顾槐和贺松君已经在餐桌前坐好了,顾砚秋因为方才顾槐的那句话,对他再生嫌隙,坐得离他远了些,顾槐见状在心里叹了口气。顾飞泉和他妈妈也同样,机缘巧合地两人倒是坐近了不少。  但他们俩没有任何眼神交流,阿姨端上来几盘龙虾,分别放在四位面前。顾槐说:“都吃饭吧。”  贺松君戴了手套的手捏起了一只龙虾,将钳子掰下来,放到素净的碗碟里,手指灵活地剥出了一只完整的虾肉,蘸了醋,手往上扬了下,半途而止,放到了顾槐面前的盘子里。  顾槐吃东西的时候,嘴唇两边的法令纹越发深刻。  贺松君又给自家儿子剥了一只,顾飞泉低头的时候眼角余光漫不经心扫过顾砚秋,对方心不在焉地在用筷子拆着虾壳,虾壳裹得严实,好半天都剥不出一只完整的。  以前都是顾槐给她剥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她实难下咽。  面前的碟子里突然多了一块白润饱满的虾肉。  顾砚秋抬起眼,顾槐手上戴了双一次性手套,温和望她:“吃吧。”  顾飞泉握着筷子的手收紧了一下,专注地让自己不要看到任何除了自己面前这一亩三分地以外的东西。  “飞泉,你也吃。”  顾槐一视同仁地给顾飞泉也剥了一只。  他甚至没忘记贺松君。  在外界看来,这似乎是融洽的一家四口,只是身处其中的人,知道此情此景有多诡异。顾砚秋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她朝在座三位点点头,转身上楼。  那块虾肉丝毫未动。  贺松君故作担忧道:“砚秋这是怎么了呀?怎么能不吃饭呢?张阿姨,你赶快送点饭菜到砚秋房间里去。”  张阿姨看看顾槐,没动。  贺松君不由恨恨,在这个家里她就只是瞧着像是当家主母,实际上家里的佣人,包括这个给他们家做饭的阿姨,从来就没把她当成主人看待过!  顾槐摇头说:“由她去吧,你把这盘龙虾收起来,晚点儿她要是下楼了再热给她吃。”  张阿姨:“好。”  说罢将顾砚秋座位上的龙虾撤掉了。  “飞泉。”  “爸。”顾飞泉抬起头。  “你现在工作做得还顺手吗?”  “顺手,有两个项目快到尾声了,现在还有新的项目正在谈。”顾飞泉说到工作精神面貌都不同了,他欲继续说下去,顾槐的表情却不像是要和他长谈的样子。  顾飞泉察言观色,问:“爸有什么吩咐吗?”  顾槐问他:“你愿意到总公司去吗?”  顾飞泉缓缓地皱了一下眉:“这……”他这个分公司老总刚踏上正轨,正要大展身手,怎么突然又要调到总公司去了?  贺松君和顾飞泉离得远,没办法在桌底下做手脚,便在顾槐看不见的角度朝他疯狂使眼色:快答应快答应。  顾飞泉心头掠过一丝疑问,回答道:“我想跟完这两个快结束的项目,这是我亲自跑的,合作方只认我。其他事情交接也需要一段时间。”  “你需要多久?”  “至少一个月。”  “好。”  父子俩的对话简单,充满了陌生。贺松君眼皮都快眨酸了,顾飞泉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用完晚饭后,贺松君去顾飞泉房间里,口沫四溅,把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你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啊?还是年纪轻轻的就老糊涂了,你爸让你去总公司,你还要拖上一个月,他要是反悔了怎么办?你这样的态度惹他不开心了怎么办?”  贺松君手指头戳他的脑门,“你,你迟早有一天要气死我。”  顾飞泉履行义务似的给她解释,语调没有任何起伏:“我不是在饭桌上说了理由吗?我手头的项目没做完,那两个项目的老板只认我一个人,换别的人都不行,你要我怎么办?不管辛苦了近半年好不容易要完成的项目,就这么去总公司?到时候交上去的季度财报年度财报不堪入目,总公司把我降职,你就开心了?”  顾飞泉说:“顾槐是个商人,没有商人不看重利益,我要是不给他看到我的价值,他还会重用我吗?”顾飞泉有句话在心里没说:你以为他是古代的昏君吗?因为宠爱某个女人就会立她的孩子为太子,就算如此,你也谈不上是被宠爱的那个人。  但这话不能说,说了贺松君就得甩他巴掌。  顾飞泉说:“妈,你能不能不要每次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骂我,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我不是个小孩子了,我有分寸。”  贺松君大半听懂了,理亏了,但是她绝不会在气焰上让儿子盖过她去,强词夺理道:“我是你妈,我教训你两句怎么了?!”  ……又来了。  顾飞泉给她道了个歉,把人哄走了,自己躺在床上琢磨顾槐调他去总公司的目的是什么,又会给他什么样的职位。    花园里的猫蹲在树的影子里,发出轻微的喵呜声。  顾砚秋透过纱窗看着黑暗里的那条影子,冷不丁敲门声响起,她扭头往门口看去,问道:“谁?”  “我。”是顾槐。  顾砚秋起身去开门,回头再往楼下看了一眼,那条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流浪猫没了影踪。  刚拉开门顾砚秋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顾槐两手捧着她晚上几乎没动的那盘大龙虾,扬眉笑道:“不让我进去吗?”  顾砚秋让开位置,顾槐把龙虾放在桌上,拉过来一张凳子,改放到凳子上,席地而坐,冲顾砚秋道:“过来,爸爸给你剥龙虾,晚上都没见你怎么吃。”  顾砚秋犹豫了一下,坐了下来。  顾砚秋不喜欢吃醋,也不喜欢蘸奇奇怪怪的酱。顾槐没戴手套,徒手给她拆解龙虾壳,他手艺娴熟,三两下便剥出完整的一只,顾砚秋要拿手来接,顾槐避开她手,直接送到她嘴边。  “怎么这时候见起外来了?和爸爸生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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