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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受惊扭头就跑!生怕跑慢了被魏庭之抓到。但魏庭之用一句话就把他死死地定在原地。“再跑扣工资。”春生不是他家的佣人,没工资给他扣,他说的扣工资只能是扣颖颖的,这对春生来说比扣他工资还难受,毕竟颖颖什么也没有做错,魏庭之是为了惩罚他才扣颖颖工资的。春生很怕魏庭之真的扣颖颖工资,站在原地连脚趾头都不敢动一下,只低着头垮着肩,像朵无精打采的向日葵。魏庭之不紧不慢地上楼,走到春生面前站定,俯视春生,“你跑什么?”春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这时,魏庭之忽然倾身上前,他的个子比春生高不少,要略微弯下腰低下头,他的鼻尖才能凑到春生的脑袋边上,鼻翼翕动着轻嗅两下,深皱眉头直起腰。“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身上这么臭?”春生特别不喜欢别人这样问他,因为这会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刚从垃圾桶回来,带着一身难闻的气味,人人都可以嘲笑他。愤怒、委屈、难堪揉杂着伤心让春生一时忘了畏惧魏庭之,他抬起脸直视那双深邃的眉眼,“我才不臭!”“臭。”魏庭之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你出汗了,身上还有海鲜的腥味。”春生愤愤地拉起衣领子往自己鼻子上贴,皱着眉使劲闻,明明一点味道也没有。“没有!没有你说的味道!”魏庭之对他的生气视若无睹,“你有鼻炎,嗅觉不好很正常。”“我的鼻子是好的,我能闻到味道!”春生为强调这一点,竟然凑近魏庭之,在他胸口前仔细闻了一下,“你身上是香的,我闻到了!”魏庭之眉头紧锁地看着胸前差一点就碰到自己的小脑袋,冷声说,“知道就好,不要离我太近,我怕我也臭了。”这话说是在捅春生的心窝子都不为过,因为春生的眼眶一下就红了,他抿紧唇直直看了魏庭之一会儿,忽然低头揉了揉眼睛,往后倒退好几步,把自己退到墙上了才说话。“我离你这么远了,不臭了吧?!”魏庭之沉默地看着还在揉眼睛的春生,心里其实有点后悔,但他没有可能拉下来脸承认,于是他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他。春生没有哭,他揉了一会儿眼睛就平复下来了,只是像小孩子罚站一样贴着墙,模样还挺倔的不看魏庭之。但魏庭之一直在看着他,见他好像缓过来了便道:“过来。”春生站在原地没动。魏庭之眉头皱得更紧,“我叫你过来。”春生只能满脸不情愿地走向他,在一个非社交距离停下。魏庭之看着两人之间这能摆张小圆桌的距离,脸色阴沉,“走近一点。”春生就慢吞吞地挪步子。“再近一点,站到我跟前来。”“我不想臭到你。”“我现在不觉得你臭了,过来。”春生只能走到他面前。“把脸抬起来。”春生照做。“看着我。”春生这才把视线从墙上挪到他脸上,和他对视。看着依然泛红的眼眶,魏庭之心情很差,“谁教你想哭的时候揉眼睛?”春生声如蚊呐,“我自己想揉的。”“那我现在告诉你,不准揉。”“为什么?”“我说不准揉就不准揉。”春生此时此刻的心情也很糟糕,他心情很不好的时候就会想家,“我想回家了,魏先生,你能送我回家吗?”魏庭之听得心里很不舒服,尤其是这种语境下,连魏先生三个字都变得如此刺耳,“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准说这个?”“没有。”“那你现在知道了,不准说你要回家。”“为什么?我在你家里住了好久了,可是你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我要住在这里。”“没有为什么。”春生满眼不安地看他,“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魏庭之沉默地看着他的眼睛,看着那双黑白分明,澄澈见底的狗狗眼里自己的身影,半晌才冷声道:“你再说回家这两个字,我就把颖颖的工资和奖金全部扣完。”卑鄙!(指指点点)魏庭之是冷漠的,也是薄情的。他的冷漠和薄情是在自己与他人间竖起一堵高墙,除了他已经不在人世的哥哥魏泓之外,没有人能翻过这堵高墙,就是他爷爷也不能。但春生很奇怪,他像一只麻雀,摇摇晃晃地扑棱着他的翅膀飞上高墙,然后很有礼貌地停留在上面,叽叽喳喳,摇头晃脑地跟他打招呼,好像在说,“你好呀你好呀。”他不属于魏庭之定义过的任何一个范畴,他不是魏家人,与天荣无关,他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人,不过是机缘巧合下和他的副人格在一起生活过两天才与他产生这千丝万缕般的联系,像两条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平行线突兀地发生碰撞。魏庭之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向春生解释为什么自己不让他回家,因为不管原因是什么,他不让他就不能走,这点从头到尾都是毋庸置疑的。在又一次用颖颖威胁春生后,魏庭之的耐心到这好像彻底耗尽了。他不再理会春生,转身离开,只留他一个人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过了许久,春生才缓过受伤的情绪,慢吞吞地转过身,走了和魏庭之完全相反的方向下楼。这之后的一路他都没有再碰到什么人,他也不害怕遇到那些玩水枪的男孩儿了,他只是无比失落地回到房间,找出衣服洗澡。虽然他没有闻到自己身上有什么臭味,但是都被人那么说了,他回来必须先洗个澡,把自己洗得香香的,连头发都洗了两遍。洗完澡就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时不时会用手摸一下自己的心口。他感觉自己现在很不开心,手掌心下按着的地方闷闷的,挺难过。不是疼,而是一种他形容不上来的,很怪异的难受。他觉得他可能是太想他的家了,他在西角路的红砖水泥平房,比这里小,比这里破,灯也没有这里亮,还不是随时都能有热水,可再破旧的房子也是他用自己赚来的钱每月四百五跟房东租的。一想到自己离开家这么久没回去,春生就有些心疼房租,还有他在工地上的活,他那么多天没去,包工头可能已经找了其他人顶替他了吧?想到这些,春生心情很难不沉重。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不属于这里,是迟早要回去的,回去之后他还要继续他的生活,上班挣钱,然后存钱去租个可以随时有热水的房子,他特别想要个热水器,这样冬天洗澡也可以很暖和不用怕冷。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完,如果魏庭之不让他回家,他就一件事也完成不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呢?“堂叔叔!”魏庭之刚走进开满绣球花和三角梅的中庭就听见堂侄女们兴奋的叫声,他偏头望去,几个穿蕾丝长裙的小女孩正在玩加特林泡泡机,数不清的泡泡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一样梦幻的颜色。魏庭之没有理会乖巧的堂侄女们,他淡淡地看了会儿那些飞在空中的泡泡,扭头继续往前走,直到看见熟悉的人影了才停下脚步。“红姨,我有事问你。”女佣闻声上前。“她们在中庭玩的是什么?”女佣顿了一下才明白他在问什么,“好像叫加特林泡泡机,是林先生特意准备的。”“还有吗?”“还有。”魏庭之颔首,“春生今天的午饭你去送,顺便带一把新的给他,记得教他怎么玩,现在就去。”女佣听得一怔,但还是马上点头应下了。中午十二点过。叩叩敲门声让春生一下从床上弹起来,跑去开门。他本以为门外的人是颖颖,没想到一开门竟看见了推着餐车的红姐。五十岁出头的女佣红姐面容严肃得像一尊雕像,唯有眉眼透出一丝长辈的慈蔼。红姐在魏家超过三十年了,宅里所有佣人都尊称她为红姐,连老爷子都叫她一声阿红。春生见过她两三次,但之前每次见她,她都像鸡妈妈一样领着小鸡崽般的女佣们浩浩荡荡地走过花园前的空地,藏蓝色的裙摆摇曳得像鱼尾一样漂亮。这还是春生第一次单独和她面对面,满脸写着不知所措也没忘了要打招呼,“红姐好。”女佣红姐对他微微一笑,把手中的餐车推进房间,她是来给春生送午饭的。餐车上除了要给春生的饭菜以外,还多了一个盒子。“这是魏先生要我交给你的。”红姐将那个盒子交到春生手上,温和地说:“打开看看?”春生疑惑地接过盒子打开,不大但还是有些重量的盒子里放着一把莫名有点眼熟的玩具枪。他将那把天蓝色的玩具枪拿出来仔细看,在认出玩具枪的那一秒,他脸上迸发出无比震撼,十分惊喜的表情,“天啊!这个!我在公园见过!”春生兴奋得双手微微发抖,两眼放光地对红姐说,“这个枪可以打出好多泡泡!”红姐也被他快乐的情绪感染了,笑着教他怎么放电池和泡泡水,“你喜欢就好,吃完饭了再拿下去玩吧。”“可以吗?!”“可以,这是魏先生送给你的。”两次听见魏先生,短短的时间里春生心境前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第一次听他疑惑不解,第二次听他快乐极了,快乐得他都忘了自己不久前还因为魏庭之的话觉得很伤心想要回家。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我好想玩我好想玩魏先生怎么会知道他好想玩这个的?!红姐把午饭和加特林泡泡机给他送到后就推着餐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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