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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会哭会笑会闹的小作精,就这么毫无预警地一下子从自己的生活中抽离。就像是血管里流淌的血液一夕间被全部抽干,毫不夸张地说,现在的傅温礼,无论做什么都宛若一具行走的的空壳。在一边找人、一边兼顾着酒店的琐碎事务、熬了几个大夜之后,傅温礼难得累到回家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脱了外衣就直接躺在床上,一把捞过枕头就睡到了天亮。清晨,一阵手机的铃声打破了枕边的平静,傅温礼一边揉着眉心,一边接起,把听筒对准了耳边。随后,那头很快传来陆译忱有些焦急的声音。“你怎么回事,病急乱投医找人都找到朔宁去了?”傅温礼前两日心里乱了方寸,怕人根本就不在安城,情急之下才托了自己在朔宁和平城的朋友,让留意一下有没有容凡的动态。但没想到现在消息不胫而走居然传得这么快,既然能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又回到陆译忱的耳朵里,想必外界一双眼睛盯在他傅温礼家事上的,还是大有人在的。傅温礼闭着眼“嗯”了一声,眉宇间的神色难掩疲惫,之后很快就听陆译忱接着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着急,但你这次未免也欠考虑了些。”“我劝你最好低调一点,现在容凡跟你闹掰的这件事估计已经在圈子里传开了,你不能保证哪个看热闹的不在这时候突然插过来一脚,给你使个绊子,所以还是小心一点为妙。”“而且据我所知……”陆译忱说着顿了顿:“容向哲那边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也在动用自己的各方面关系寻找容凡。”“让他找吧。”傅温礼哑着嗓子开口,话里隐约带着点赌气的味道:“让我看他到底能不能把人找着。”陆译忱知道他这是自己在容凡那儿吃了瘪,气儿正不顺呢,所以迁怒到了容向哲的身上。但一码归一码,陆译忱想了想还是对着傅温礼提醒道:“那可真不一定。”“容向哲年轻的时候什么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身边那个副手,这么多年跟六城区道上的兄弟混得那叫一个熟。那可都是一群拿钱办事的主,真论起找人,路子可比咱们野多了。”傅温礼最近一忙起来自然没心思多关注容向哲那边的情况,现在听陆译忱这么一说,也算是又给他提供了一条思路,遂支起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半晌之后,缓缓道:“让人跟着容向哲。”“行。”陆译忱应了一声,“我最近让人24小时盯着他那边的动向,一方面能摸清楚容家现在内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另一方面也能顺藤摸瓜,借助容向哲的力量,说不定很快就能有容凡的线索。”陆译忱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哎”了一声:“要是真的先被容向哲找着人了,希望容凡那小子脑子能放聪明点,可千万别着了他的道。”陆译忱话音落地,傅温礼眼底的眸色也随之跟着沉了沉。出了容家前段时间那档子事,容向哲在这个节骨眼找容凡的目的简直再明显不过。甚至把人性再往阴暗的面上想一想,谁也不能保证容向哲不会为了自身的利益作出什么伤害容凡的事情来。思及此处,傅温礼突然有些后悔没有早点把容家的事情告诉容凡,让他心里有个防备。现在人脱离自己的保护了,一切不可控的因素都有可能瞬间化为一把利刃刺向容凡。心中万般复杂的情绪纠缠,傅温礼这一刻才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做后悔。他起身下床默默走向了窗边,盯着远处泛着粼粼波光的一湾湖水黯然出神。沉默间,垂于身侧的那只手也不由自主紧紧地蜷了起来。所以容凡,你现在,究竟是躲到了哪……在新住处落脚不过短短一周时间,容凡接触了与自己之前的生活环境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没有保姆司机24小时吃穿住行伺候着,没有两米的大床和一盖到身上就能闻到阳光味道的棉被,没有人在身边叮嘱他一定要记得吃维生素,即使生病了,也没有一个电话就能叫得来的家庭医生、随时随地只为他一个人服务着。都说由奢入简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容凡适应这些变化,他的心里难免会有落差,可说来说去路终归都是自己选的,即使受再多的委屈他也绝不会有怨言。而且细究起来,自己在被傅温礼带回湖湾别墅之前,不原本过的也是这种平凡人家最普通的日子吗?跟傅温礼在一起生活的五年就像是做了一场华丽虚幻的美梦,可既然是梦,便早晚会醒。生日那天晚上,容凡独自一人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睁眼到几近天明,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傅温礼对自己所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是他说话时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霞光临近破晓之时,他才堪堪下定决心,是时候抛弃过往尝试着独立出来了。不只是为了治愈情伤,也是为了看一看自己,失去了傅温礼的庇翼,究竟能不能好好地活下去,究竟能把生活,过成个什么样。在当天找到宋淮求助后,容凡随后便被带到了外环这家门牌看上去极不起眼的奶茶店。店主的儿子名叫小炜,是宋淮相识多年一起长大的发小。对方没有对容凡的来历做过多的询问,不但很慷慨地把二楼准备出租的几间房腾出来一间让给他暂住,知道容凡没有生活来源后,也同意了闲暇之余让他在店里帮忙,按小时给他结算相应的工费。在单方面宣布与傅温礼彻底斩断联系的这些日子里,容凡为了抑制对那个人的思念,几乎把自己的一天24小时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一刻也闲不下来。宋淮从学校给他把电脑和课本都送了过来,除了上课之外,容凡也开始跟着小炜熟悉店里的业务。原来世面上大部分的奶茶都是用糖粉勾兑出来的,原来大杯和中杯的容量并没有相差多少、价格却可以高出半倍,原来提拉米苏上面也可以撒最廉价的可可粉、且味道不会有任何不同,原来离开了那座住着自己心爱之人的华丽城堡,眼下的生活,并没有之前预想的那么糟糕,反倒有点像出笼子的鸟儿那般身心放松,自由自在。周三上午没课,容凡一改往日睡懒觉的习惯,起床洗漱过后就赶紧来到楼下帮着小炜一起开早店。店里针对的顾客群体主要是附近的中学生,所以晨间的客流量并不是很大。趁着小炜在门口支应着面包车司机卸货的功夫,他刚好在柜台前把制作奶茶所需的辅料都从冰柜里拿了出来。隐约间,他听见小炜在门口喊了他一声,还未来得及转头,小炜便从门口跑了进来。容凡走到收银台的闸门前把抹布递了过去,结果就看到对方冲他摆了摆手:“我不是要这个。”“外面……”小炜伸出手朝所说方向指了指,抿了一下唇犹豫道:“有人找你。”听到小炜这么说,容凡下意识想到的“不认识”容凡站在柜台后给了自己五分钟时间,直到做足了思想建设、才有勇气跨过那道门槛从店里面走出去。街边的栽种的观赏绿植旁站着的一个身穿bvlgari薄t的男人,轻透的布料掩盖不了其手臂和胸前健硕的肌肉,看到他、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很像港片电影里黑道大佬身边养着的打手。惊讶于来人竟然不是傅温礼,容凡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走上前去。他之前从未跟这人打过照面,但对方好像一副对他很熟悉的样子,摘下墨镜平静地点了点头,一开口就称了他一声“容凡少爷”。对方说话的语气有在刻意保持着温和,但叫容凡听来,多少还是有些强硬的态度在里面的。来人告诉容凡,容先生就在马路对面的车上等着,希望他能抽些时间过去车里坐一坐。顺着这人手指示意的方向,果然,容凡在路边看到了一辆打着双闪的黑色豪车。那号牌容凡之前有见到过,自己和容嘉鑫打架那天,容向哲最后从学校离开的时候乘的就是这辆车。容凡私心里其实很抗拒跟容家人有过多的接触,但不得不说,容向哲身边这个不知道是助理还是保镖的人,看上去全然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怕给店里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容凡低头思索了一下、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回头跟小炜打了声招呼,跟着那人一起穿过马路上了车。那人为容凡打开了后门,待他坐进去后再轻轻合上,背对窗子守在了外面以防有人打扰。而此时安静封闭的车厢后座里,就只剩下容凡和容向哲两个人彼此沉默无言地相对着,仿佛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容凡很好奇他今天来找自己到底有什么目的,且不想在此耽误过多的时间,于是想了想,率先起了话头说了句:“您好。”容向哲听罢,原本无甚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浅笑:“凡凡,好久不见。”之后摘下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拉起座位之间横着的扶手隔档,看过来缓缓道:“怎么感觉你见到二叔有点紧张?”听到对方这么亲切地唤着自己的小名,现在又自称“二叔”,容凡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示好方式并不是很习惯,于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带着些疏远的语气询问道:“您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容向哲面色缓和平静出声:“就是今天恰好路过这边,顺道来看看你。”他说罢将头转向了窗外,对着奶茶店的方向打量了两眼,半晌之后才开口幽幽道:“外环这几栋老楼都快变成危房了,居住条件很差。你不好好在湖湾别墅待着,怎么突然跑到这儿来了?”容向哲说自己只是顺道来看看,这话容凡是绝对不信的,可他一时间也判断不出对方的来意,遂只能少说少错,继续用沉默的方式应对着。容向哲见他一副对自己戒备心很重的模样也不着急,淡定地低头笑了笑才看向容凡的眼睛,了然道:“是不是和傅总吵架、离家出走了?“没有。”容凡话接得很快,不假思索。自己跟傅温礼之间存在的问题在容凡这儿永远属于私事,关起门来怎么解决都行。但在外人的面前,他还是会坚定不移地维护傅温礼,这点毋庸置疑。但容向哲好像并不在乎他究竟是怎么回答的,依旧顺着刚才的的思路在容凡面前自顾自说道:“你都多少天没回去了?大概还不知道吧,傅温礼现在满城找你都快要找疯了。”容向哲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动了动,向上勾着多少能让人品出点幸灾乐祸的味道。提到傅温礼的名字,容凡的心头跟着微微一震,垂下眼眸来不及多伤感就听容向哲紧接着说道:“你既然不想被他找到,二叔相信你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这话说得听上去很是“体贴”,一时叫容凡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容向哲看上去一副十分善解人意的模样轻声对着容凡叹了口气:“没关系,在傅总那儿待得不顺心了咱们就换个地方。”对方说着顿了顿:“跟二叔回家也可以,你爷爷马上就要过寿了,这阵子嘴里头一个劲地念叨你呢。”容向哲绕了好大一个弯子,这才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来意,话音落下后也一直留心观察着容凡脸上的表情,等待着他的回复。惊讶于对方竟然要接自己回容家,虽然没有明说是以后住下就不走了,还是短暂回去待一段时间,待老爷子寿辰过了就放自己出来,但无论是哪一条,容凡都是万万不肯选的。他的手掌暗暗攥紧在一处,虽然对上容向哲这个长辈难免底气不足,但眼神却是极其坚定,拒绝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住在哪里,好坏都是我自己的事。我现在哪都不想去,只想安安静静过自己的生活,没人来打扰就可以了。”容向哲似是料到了他会有这番说辞,听完以后先是跟着赞同地点点头,之后又摆出了一副很担心的模样,不急不慢地对着他开口劝说道:“凡凡,你父亲他走得早,其实二叔前些年就想把你接回容家了。但当时看你在傅总那儿过得挺好的,也就一直没舍得去打扰你。”“可现在你既然已经从他那儿搬出来了,你叫我怎么能坐视不管,看着你一个人在外面吃苦呢?”容向哲说着不禁轻叹一声,面上全然一副愁苦之色:“我能理解你这些年可能对咱们家里人的某些做法有怨言,但家人终归是家人。”对方说着伸手过去拍了拍容凡的腿:“血缘这个东西很神奇,也斩不断的。”容凡不是很习惯陌生人突然这样凑近过来触碰他,本能地咧开腿向旁边闪了一下。看他对自己方才所说的话不为所动,容向哲眯着眼睛想了想,之后淡淡笑了笑,出了另一层筹码:“凡凡,人的目光要放长远一些,你也不可能一辈子就这样飘荡在外面,人嘛,总是要往高处走的。”容向哲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容凡:“咱们容家可以提供给你更优渥的生活条件,还有产业等着你继承。要我说,你既然已经跟傅温礼闹掰了,不如直接跟着二叔回家,咱们自家人能留给你的东西,可比他傅温礼一个外人多多了。”容向哲在这里苦口婆心跟容凡讲了半天的道理,容凡从始至终面上都是一副很抗拒、油盐不进的表情。其实谈话到这里,容凡已经看出来对方今天是有备而来的了。但即使是搬出了湖湾别墅,容凡最起码判断是非的能力是有的,还没有傻到要去跟容向哲站在同一个阵营里。“我没有跟傅叔叔闹掰,我只是觉得自己长大了,想独立出来体验一下生活。至于您说的更优渥的生活条件、继承产业之类的……”容凡说着顿了顿,自嘲般凝眉笑了笑:“我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况且容家当年不是质疑过我有可能不是我父亲的亲生儿子么?”“要回去继承家业的话,肯定得跟你们做亲子鉴定吧。”容凡一边说着一边幽幽看向容向哲,似是回击一般亲切叫了对方一声“二叔”,之后苦笑着勾了勾唇角:“我最怕扎针了,就不回去受这个罪了。”容向哲万万没想到容凡这小崽子会拿当年容家为难秦姿凝的那套说辞来堵自己的嘴,可对方毕竟是个小辈,他又不可能真跟人争论些什么,遂只能先咽下这口气,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无视对方面上的尴尬之色,容凡朝容向哲微微欠了欠身子,保持着礼貌道:“今天辛苦您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找我了,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得先回去,店里的老板还在等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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