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递给他那串糖葫芦。
暖阁中,丞相跪在他面前,祝他千秋万岁,岁岁皆欢。
御花园中,丞相握住他的手,擦着指尖微不足道的伤口。
后宫里,青楼中,丞相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接他回宫休息。
以及方才……丞相毫无抵抗地被他推下悬崖。
被他抓住肩膀掠出三丈,又被他轻飘飘推下悬崖,丞相是没反应过来吗?以丞相的武功,没反应过来的几率有多大?
几乎为零。
燕云潇不是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可他生性懒散,只要事情按他定下的方向在发展,他便不会去在意细枝末节。事事都考量,那岂不是活得太累了?
可所有这些细节加起来,意味着什么呢?
他的手指仍搭在丞相的手腕上,剧烈跳动的滚烫脉搏,如一颗鲜活的心脏。
林鸿已经给他绑好了头发,疑惑地道:“皇上?”
燕云潇垂下眼眸,一瞬间就敛住了所有情绪。
林鸿见他不语,关心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很平常的关心话语,放在从前,燕云潇一听就过。可他方才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这话语就显得有些刺耳。
燕云潇收回手指,漫不经心地补全了刚才的话:“……难怪丞相,年近而立还未娶妻。”
林鸿淡笑道:“朝廷中事务太多,臣暂无娶妻的想法。”
燕云潇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此间事了,朕便找人为丞相分分忧,丞相也可抽出时间,享受闺房之乐了。”
林鸿依然从容:“但凭皇上安排。”
所谓分忧,实则是削权,林鸿心中了然。他知皇帝不信任他,找人取代他是迟早的事,他并不十分在意。至于后半句话,他只当是皇帝的客套之词,听过就算。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后半句话才是皇帝的重点。
燕云潇一直暗中观察着丞相的神色,见他一脸光风霁月的坦然,眼神平静如万里无云的晴空。方才那双暗藏着暴风雨的黑沉眸子,似乎只是眼花的错觉。
难道他想错了?
燕云潇狐疑地又看了他一眼,顶着满脑子混乱,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崖底湿润阴凉,遍地是野生果树和不知名的花。在天色暗下去前,两人进入一个山洞。
林鸿抱来枯枝和碎叶,熟练地升上了火。火光把山洞照得亮堂起来,这是一个天然的岩洞,地上有一些碎骨头,像是野生动物进食后留下的痕迹。
“皇上把外袍脱下来吧,臣来烤干。”林鸿拿树枝拨了拨火堆,火苗便蹿得更旺。
燕云潇条件反射地攥紧了衣服,神情复杂地看了林鸿一眼。
林鸿不解,劝道:“已经入秋,天气寒冷,皇上穿着湿衣服,容易着凉。”
燕云潇犹豫了一下,磨磨蹭蹭地脱下外袍递过去,他身上便只剩一件里衣。
今年秋天格外的冷,又被寒潭水浇了个透心凉,外袍一脱,燕云潇就打了个哆嗦,往火堆旁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