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明显的狗咬狗,鬼打鬼么?”魏耷抱着臂膀,饶有?兴味地说?道,“我一直以为这一场谈判之局,媵王是占据上风的,没成想完颜宗武是后发?制人。”
其他人亦是深以为然,委实没有?预料到这一场谈判局,居然还会有?这般一出翻转,明面上处于?上风的媵王,居然将会处于?不利的地位,而处于?劣势的完颜宗武,可以借此?扭转局面,反败为胜。
温廷安的眉宇之间,悄然掠过了?一抹若有?所思之色,仔细忖量了?一番,对温廷舜道:“照你说?来,媵王是尚不知晓,完颜宗武买通劳役、将火-药暗藏于?地底下一事?”
“依我所见,正是如此?。”温廷舜道,“完颜宗武其实有?两个筹码,第一个筹码是长贵,第二个筹码是火-药,二者之间,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假令能和平谈判,完颜宗武会使用第一个筹码,而不使用第二个筹码。但是,假令谈判破裂,完颜宗武必将会使用第二个筹码。显然,媵王一直以为完颜宗武只准备了?一个筹码,故此?,适才命钟伯清与云督头往四夷馆纵火,意欲烧死长贵,逼迫完颜宗武割让元祐三州。倘使媵王知晓完颜宗武有?第二个筹码,为了?不损伤自己的利益,媵王绝对不会毁掉完颜宗武的第一个筹码。”
温廷安听?明白了?,淡淡地『嗯』了?一声,看向了?众人,最后又看回温廷舜,凝声道:“翌日,媵王与完颜宗武的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不论外面是否有?重兵把守,我们都必须冲出去,觅求一条生路,将此?一折金谍密文交到阮掌舍的手上。”
这时候,久不做声的杨淳问道:“斋长,你可有?什么好的计策,下一步行动又是什么?”
“我也正在思量计策,”温廷安眸色深深凝起,“此?番进洞之前,温廷舜的身份暴露了?,媵王、常娘等人,很可能都在四处寻他,我的身份尚未暴露,除了?明日出洞之前,不妨让我先?打头阵,去外边探查情势。”
庞礼臣挑了?挑眉心,他第一个不同意:“这怎么成,让你一人当先?锋,这委实太过于?冒险了?,我们不能让你独自一人涉险,要?冲出去,就要?一起冲出去!”
温廷安淡静地看着了?他一眼,沉思了?一会儿?,道:“若是我们一起冲出去了?,先?是遇到了?庞枢密使,也就是你的父亲,这可当如何是好?”
这简简单单的一席话?,毫无意外地将庞礼臣给问住了?,他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最是畏惧庞珑。他依旧清晰地记得,他上一回与庞珑互生争执的场景,因庞珑要?弑害温廷安,他同父亲剧烈地争执了?一场,但他骨子还是有?些认怂的,不敢同庞珑争执过久。
他知晓庞珑效忠于?媵王赵瓒之,但他委实没想过庞珑还居然与金人私下勾结,暗通往来,这让庞礼臣无法根本去面对自己的父亲。方才他同温廷安他们一起同长贵对峙,长贵的那一番话?,如一根极深的棘刺,深深扎在了?他的心口之上,心腔之上漫入了?一阵浓胀绵长的酸涩,仿佛似是教海水深深浸泡过。
——『他是庞家的四少爷,兴许他能代?你们求个情,没准儿?,庞枢密使会保你们这群少年贼子不死。』
长贵之所言,犹是不远不近地缭绕于?耳畔,这教庞礼臣心上不由得平添了?一阵恼燥之意,袖裾之下的手,缓缓攥紧握成了?拳,手背之处,苍蓝色的青筋浓密地虬结在了?一处,俨似古木雄实的气根,衬出了?紧劲而锋锐的线条。
庞礼臣绝对不会与同那些金贼为伍,如果父亲真的同那些金贼相互勾结,他一定会选择站在父亲的对立面。
甫思及此?,庞礼臣历经了?一番心内的挣扎之后,最终是绷紧了?牙关,对温廷安斩钉截铁地道:“若我父亲真的同那些金贼相互勾结,那便是通敌叛国之罪咎,其罪当诛,那个时候,我自不会有?恻隐之心,也不会心慈手软。”
“庞兄,你这番话?是说?反了?罢?”魏耷抱臂调侃地道:“就凭你这身三脚猫功夫,遇着庞枢密使时,就该想一想,他会念在你是他四儿?子的份儿?上,暗生恻隐之心,心慈手软一回,姑且饶过你一命,抑或者是,你知晓了?他的秘密,对他的身份与筹谋造成了?莫大的威胁,他不会留你性命。”
在庞礼臣脸色铁青的注视之下,魏耷舌苔顶了?顶上颚,摊了?摊手:“在我看来,你与庞枢密使到底是父子关系一场,他不会待你如何,但我们对他而言,却是不能留下性命的,因为我们知晓的东西太多?了?,若是出了?酒场,便会通禀给大理寺,大理寺与枢密使是死对头,我们将他通敌叛国的事呈报上去,庞枢密使的结局可想而知,最轻是流徙千里?,最终的那便是午门候斩。总之,我们同你父亲的关系,一言以蔽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若是翌日午时前,九斋没能成功逃离采石场,那么,他们今后极可能再也逃脱不出去了?,要?么是永久地拘囿于?隧洞洞底,要?么是被媵王麾下的兵卒杀死,总之,下场极为惨凄。
若是九斋成功逃离采石场,那便算是圆满地完成阮渊陵所交代?的任务了?,媵王、庞珑、钟伯清、常娘等人,也势必会按律论严惩,这一场夺嫡之争里?,赢家和输家,自当是毫无悬念可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