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亏欠?看来大巫师对金童的传说甚是了解啊。”
“不是传说,皆是事实。”
“大巫师真是虔诚。”
白发男子眼底染上一丝怅然,“我便是神明最虔诚的信徒,供奉多年,永无二心。”
纪浔却是微不可察地闷哼一声,“大巫师看起来年岁尚轻,如何供奉金童多年?”
“皮相都是虚妄,得道之人早已忘却年岁。”大巫师语气里带着警告,似是对纪浔的质问不满。
“恕在下冒昧,不知大巫师今年贵庚?”纪浔则是起身,慢慢踱步走近神台。
这些问题着实有些冒犯了,苏叶也不禁蹙着眉头望向纪浔,不知对方有何目的。
“贫道来甘州已有六十余年。”大巫师微微抬头,直勾勾盯着纪浔。
“那这么说,甘州双生子不祥之说的来源,便是大巫师咯?”纪浔没有看向对方,而是一直望向那颗灰紫色珠石,不知在想些什么。
“贫道只是承天命……”大巫师刚一开口,却是被纪浔厉声打断,“天命?是金童告诉你要处死那些刚出世的双胞胎?”
“是世人债台高筑,贫道如今只是替金童来讨债罢了。”大巫师的眼里现出一丝狠戾。
“求神不如求己。”纪浔娓娓道来,却是苏叶闻言,抬头对上纪浔意味深长的目光。
纪浔顿了顿,却是毫无征兆地将手伸向了神台上的珠石,语气似笑非笑,“在下若是没有猜错,恐怕这颗珠子才是金童的法身吧……”
还没等纪浔的手碰到珠石,坐在蒲团上的大巫师快速起身,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攥住了纪浔伸长的手臂,敛眸凛声道:“公子何必如此无礼?”略一停顿,语气又冷了几分,“触怒神灵,会遭天谴的。”
纪浔刚想回话,只见苏叶已经起身走到二人中间,伸手握住了大巫师死死攥住纪浔的那只胳膊,“大巫师,是在下管教无方,让手下冲撞了金童,得罪了。”
说罢,没等二人做出回应,便兀自拉起纪浔朝着殿外走去。
直到二人出了大殿,沿着长长的台阶原路返回到欢叡宫门口,苏叶才放开纪浔的手腕,语气不耐地开了口,“你为何要激怒他?”
纪浔却是歪头,拖着尾音思考了下,“你担心了?”
苏叶白了纪浔一眼,“那是人家的地盘,只凭你我二人,若是对方真的一怒之下做出什么,我们如何全身而退?”
纪浔却是垂眼挑眉,语气松了几分,“他不会真的动手,大不了……我就把他那颗珠子砸了。”
“你……”苏叶的眉毛拧得很紧,似是对纪浔这番说辞极为不满。
纪浔却是伸手抚上了苏叶的头,还轻轻揉了几下,语气满是安抚,“以他的立场,没有必要和我们作对,而且,他与杨氏贩粮一事无关。”
苏叶话被噎了回去,纪浔的动作扰得她有些心乱,只得含糊问道:“为何这么确信?”
“他与杨氏没有直接关系,若是非要说,也只能是金钱的利益来往。但如此一个逐利之人,我们这样的身份却是并未露出任何拉拢合作之意。”纪浔顿了顿,似是在思考,手却没离开苏叶的脑袋,“只能说,他的目的不在杨氏,不在贩粮,只怕和那个金童有关。但这些不是我们需要管的事,我们也管不了。”
“所以你刚才是故意激怒……你在诈他?”苏叶眼神左右移动了两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纪浔则是微微弯下身子,平视苏叶,语气悠扬,“真聪明啊,我们大少爷!”
苏叶面上挂不住,逐渐从耳后红到脖颈,伸手一把将纪浔放到她头顶的手拨开,有些羞愤地转过身去,一边走一边说:“我、我们先回去吧。”
身后的纪浔却没有跟来,“你先回去吧,我安排了个手下在前面的路口等你,他会保护你回到马车那边的。”苏叶闻声有些迟疑地回头,还没等苏叶提问,纪浔便继续说道:“我有点事情需要办,很快就回去。”说罢,又似是不放心般补充道:“不用担心,一定早点回去!”
苏叶确实是好奇的,一起从京安动身以来,似乎纪浔从来没有支开她单独行动过,乃至连苏叶都忘记了,原本他们也只是合作关系,她没必要也没权力去干涉纪浔的私事。这么想着,苏叶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纪浔送走苏叶后,转身绕过几条小巷,来到了山林旁,欢叡宫本就独占了一座山,他此时正在后山的山脚下,纪浔抬头看了看天色,离天黑还有段距离,便抬步走进了林子里。
拐了几个弯,闻到一股烤肉的香气,顺着味道就来到了一棵树下,一个有些寒酸的老头穿着草鞋,正蹲坐在地上烤野兔,见纪浔前来,也没有抬头,只是长吁短叹道:“你来啦?真麻烦,就这么一只兔子,都不够我自己吃的,还有人来蹭饭,啧。”
纪浔则是福身一礼,嘴角轻轻勾起,声音悠长道:“师父,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