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的巴拉拉辗转反侧，丈夫还没回来，虽然她心里不高兴，但对于不正常的夫妻生活也习惯了，自己也可以借此足够的空间和时间来勾画“他”的美好形象：他年青、英俊、高大威猛、强悍，但必须还要对她专一的男人。他来了，像春风般轻轻地拂着她的心门，正在酣睡的灵魂故作羞涩地问：“谁呀?”
“我就是您幻想的人，快把门打开让我进去一坐。”按捺不住激动和狂喜，心门缓缓地打开，啊，他进来了，我们的眼睛相互交流着电波，心和心交融，表达出自己发自内心的热烈疯狂的情感，犹如火山爆发也好，还是就像动物也罢，我们在一起该会是怎样的幸福啊。渐入佳境啊。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沉醉在自得其乐的想象当中。身边的电话声惊扰了她的幻觉，这个时候来电话的肯定就是丈夫：“喂——，说话呀。”她有些不耐烦地拿起了电话。里面的声音很嘈杂，还夹杂着女人的矫情。“无聊!”她刚想挂电话，丈夫含糊不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死老婆子，你老公今天晚上不回去睡觉了，不——”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巴拉拉就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想继续幻想，可已经没有了心情。“怎么搞的，每次都是要在最美妙的时候，他就打来电话，难道夫妻真有心灵感应？他知道我现在正在想什么，所以才在我最开心的时候来扫我的兴?唉，真不知道这种每天重复枯燥的生活还能维持多久，我是女人，不可能长期忍受这种感情空白的，我需要感情的慰藉和滋润，希望自己有一个超尘脱俗的完美虚幻的空间，可他却没一样给予我，从没有把我当人看，总是故意当着别的女人的面冷落我、数叨我，我是个有尊严的女人，怎容得他天天这样地欺辱我?我该怎么办?”她双手托腮，忽的回想起了刚才的幻想情景，不觉感到羞愧：“天哪，我是不是已经堕落了?为什么会这样?我这种状态是罪还是错?不，那不应该是罪吧?因为我只有意，而无行动。是错吗?也不是，就像根本没法控制天要闪电打雷一样，那颗纯洁的心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幻想，我是个多愁善感有感情的女人啊，女人的心是需要爱情的，每天这颗炽热的心都在躁热地跳动，而上帝配给我的却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冰冷的驱壳。白天，我忙着在自己的生活轨道上疲于奔命，可在这寂寞漆黑静悄悄的夜晚，我却无法控制潜伏在灵魂里的柔美冲动之情，以非常的怀慕去完成与相爱的人在一起的美梦，我不愿一个人守着这漫漫长夜，好希望有人疼我，爱我，陪伴我，没有物质财富的日子我能过，可没有精神食粮的日子我却不能忍受，我才三十多岁，爱的岁月，热情的岁月，激情浪漫的岁月就这样耗在对自己麻木不仁、没有情感的石头上？不，不能在这种沉闷乏味的生活中度过，也不可能在无尽的幻想中生存，上天呀，请对我这个有着丰富精神世界的女人给于充分的理解吧，苍天啊，孤独的灵魂还有个请求，把我身边这个麻木的驱壳给换下去吧，再给我一个彪悍、健康而又温情体贴的男人，让我真切地感受一下书上所描述的那种葡萄酒般甜蜜的感觉，让我也充分地把自己女人柔情似水的神秘媚术奉献出来。”门铃响，巴拉拉披衣下床，轻声地问道：“谁呀?”
“你老公，开开门。”她打开门，一股刺鼻的酒味窜入鼻内，两个搀扶他的人忙连声对她道歉：“对不起，嫂子，这么晚了还来打搅您，局长喝多了，我们只好把他给送回来了。”
“没事儿，这是我的房子，一切都得听我的，不用给她道歉，喂，别在这儿傻愣着了，去给我的老同学上最好的茶。”看他一副醉熏熏又自以为是的样子，怒形于色的巴拉拉转身进了卧室，关上了房门。来者看两口的气氛不对，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准备告辞，向耷哀叹道：“唉，看来还是你们说得对，现在我们男人确实是不如以前我们父辈的日子好过了，过去生活水平低，夫妻可以同时忍受苦难，共同营造家庭和睦的氛围，只要男人在外面有个工作，就能得到老婆的尊重和关心。”
“向局长，您也想开点儿，现在不是在外面勤奋工作，回家就可以大撒把的年代了，真的，我们男人都一样，活着忒累。”同学劝慰道。
把客人送走，向耷一脚把卧室门踹开，大声嚷嚷着：“你怎么回事儿?我带同学回家，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不仅在事业上比他们成功，回家还有一个听话的老婆，为什么这么不理解我的情绪?为什么这么不给我面子?”
“我今天感冒了，不舒服。”
“只是一个小感冒而已，就装出一副病情很重的样子而置客人于不顾，这样做对吗?像你这样的懒婆娘，要你还有何用?还是滚回你娘家去吧，我这就打电话，让他们把你接回家去，我不要你了。”他跌跌撞撞地走到电话机旁，拨通了电话，巴拉拉光着脚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把抢过电话：“不许你骚扰我的父母。”“那好，你自己赶快收拾东西，给我走人。”
“走就走!”巴拉拉三下五除二地把衣服归拢到一起，拎起皮箱就走。
“妈妈，求您，别走。”穿着睡衣的向往上前抱住了妈妈。
“对不起，儿子，又把你给吵醒了，妈妈没事儿，你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不，我和您一起睡。”
“这——”巴拉拉犹豫着。“滚，你们两个一起滚!”向耷抓起一只杯子，朝他们砸去，巴拉拉忙用身体护着儿子。
“跟我走，儿子，去穿衣服。”不一会儿，穿戴整齐、背着书包的向往站在了她的面前。
“你怎么把书包也背上了?”
“不管咱们到哪儿，我都不能耽误明天上学。”
“真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巴拉拉疼爱地吻着孩子的额头。
寒冷腊月，大雪随着呼啸的寒风飘落着，雪皑皑，夜茫茫，手牵着手的巴拉拉母子在风中瑟瑟发抖。
“妈妈，我累了，咱们去哪儿?”
“不知道。”
“我们回姥姥家吧。”
“不行，姥姥、姥爷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我们不能让他们再操心了。”
“那我们去宾馆住吧?”
“那地方太贵了，妈妈身上也没有多少钱哪。”
“那我们就睡路边吧，我实在是太困了。”他们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向往趴在妈妈的腿上，很快就睡着了。巴拉拉脱下衣服盖在儿子身上，开始默想心事。“自以为结婚以后生活应该甜如蜜，可婚后才发现自己弄错了。欢愉、热情、浪漫这些在书上看到的满纸让人心醉的字眼离自己是那么的遥远。感觉不好，总是争吵，心中的苦，向谁去诉?唯有自己痛哭!我好累，有谁能帮我解脱?我向往美好的生活，渴望阳光和爱情，可寂寞的眼泪总是缠绕着我，我做的每一件事他都没有满意过，究竟是为什么?有谁能理解我的苦衷?”寂静的夜，树枝、建筑物、睡着的儿子全都笼罩在雪幕当中，“晶莹、洁白的雪啊，多么的庄严、神圣，恰似我素净的灵魂。”有个过路的男人坐在了她的身边，她有一种冲动，就是想扑在他的怀里：“陌生的男人，让我泊在您的怀里吧，不要拒绝我，不要让我独自在夜中，流淌泪水，好好的把我陪伴、呵护，为了我的健康，请给我一点儿爱情，快把我这双冰凉的小手，放在您温暖的手掌上，然后听我细细地向您诉说那蛮横无礼的丈夫给我带来的不幸；我还想为您吟诗作赋，让我们一起奏响那新生活绚丽的篇章。”不一会儿，稍作休息的男人起身走了，巴拉拉长叹一声：“唉，我那深情的目光，只有滞留在您的背影上。”
“妈妈，我冷，把我都冻醒了，咱们还是回家吧。”“是啊，孩子明天还要上学，这么冷的天，万一把孩子冻感冒了，请假耽误学习不说，还得打针吃药，受罪的还是儿子，不能因为我们之间的怄气，把孩子给搭进去。”想到这儿，她拉起向往的手，长吁短叹的朝家走去。为了让自己有个坚定的回家信念，她不停地念叨着：“孩子，我是为了你才回去的，为了你啊，我又回到了那个根本就不想回的家。”
“妈妈，您别再生气了，也许爸爸现在已经后悔了。”
“是啊，儿子说得对。他刚才只是在气头上，这么冷的天，他把我们赶到外面，这会儿心里一定后悔了。待会儿，一见我们突然又回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惊讶，然后就会兴高采烈地再给我们斟上杯热茶，最后，再给我们说几句中听的话，我也就不再计较了。夫妻之间哪能较真劲儿。”向往不住地打着喷嚏，她加快了脚步。
巴拉拉打开房门，屋里静悄悄的，按亮客厅的灯，桌子上是几个丈夫刚喝空的高级补品瓶子，再到卧室一看，紧紧裹着鸭绒被的向耷睡的正酣，呼噜声震天动地地响着。巴拉拉望着眼前和自己刚才想象的相差甚远的情景，不由得火冒三丈；“这个自私的小人，这个该下地狱的，把我们娘儿俩赶到那冰天雪地里，他自己倒也能睡得着?为什么不让他和我们一起失眠呢?”想到这儿，她一把掀开丈夫的被子。“妈妈——”向往怯怯地拉着她的衣角。她这才意识到，儿子还待在自己的身边。
“乖，快睡觉去，再睡上俩钟头，又该起床上学了。”
“妈妈，您先睡，我才能放心睡，我怕您们又打架。”
“那好吧。”巴拉拉上床，佯装睡着。
“爸爸喝多了，睡了；妈妈生气了，睡了；我也赶紧去睡吧。”向往跑回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