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刚才呼啸而过的火车上，斜倚在上卧铺的白萨莎正和对面下铺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谈得热火朝天，两人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白萨莎不时地开怀大笑：“您真是一个风趣、幽默、见过世面的人，看得出您和这个时代是齐头并进的，并不是一个落伍之人啊。”
对面上卧铺的小伙子慌慌张张地赶过来：“糟了，我刚才去前面的车厢和朋友聊天，听说咱们这列火车撞了一个小女孩儿，浑身是血，惨不忍睹啊，真是可怜哪。”
“这有什么大凉小怪的，适者生存嘛，跟不上时代潮流的只会被滚滚的历史车轮碾得粉身碎骨。”白萨莎不以为然地说。
老者赞叹道：“我就欣赏您这种有魄力的女人。”“哼，一对冷血动物，怪不得俩人谈的那么投机。”小伙子生气地爬上自己的铺位，用两个纸团塞住耳朵，闭上了眼睛。
美妙的轻音乐弥漫在车厢里，白萨莎的手和脚随着旋律轻轻地打着拍子。
播音员清脆圆润的声音响起，老者和蔼可亲地说：“小白呀，你就要下车了，我给你张名片，我们常联系啊。唉，我的孩子们都已成家立业，老伴也去世多年。虽然物质生活极度优越，但都无发填补我的空虚啊，我可随时欢迎您大驾光临啊。”他紧紧地拉着白萨莎的手不放，两眼透出一种恋恋不舍的光芒。白萨莎频频点头应着。
三门峡站，萨沙下了车。
“萨莎——”
“表姐——”俩姐妹在站台上热烈拥抱。一阵热情的寒暄后，俩人手拉手地向家走去。
一进屋，白萨莎好奇地问：“表姐，你这家还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怎么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啊?还是那么俭朴。”
“是啊，想想也真快，一晃我们已经有十年没有见面了，虽然说家具没有添一件，不过孩子就是我最大的资本，女儿大四了，正在实习，马上就要毕业了，你姐夫前两年失业了，现在专门给一家水龙头公司推销产品，我还是在家当家庭主妇。”
白萨莎走到书桌前，翻着她厚厚的手稿：“不只是主妇吧，还是个作家呢，这么厚厚的手写稿不是一年半载能写出来的。”
“已经写了三年了，我想把这么多年的编织经验写成一本书，供那些喜爱编织的朋友参考，等书出来，送给你一本。”
“我对这类书是不会感兴趣，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做家务。”
“对，人各有志，你先歇会儿，我马上就给你下三鲜馅饺子。”
“我不饿，在车上吃了一些，只是有些累，想早点儿休息。”
“那好，你就先休息，床已经为你铺好了，我还要等你姐夫回来才能睡。”白萨莎躺在硬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夜深人静，白萨沙听见客厅门“吱”的一声响，接着是表姐的声音：“亲爱的，回来了，你辛苦了，快把箱子给我，哟，今儿这箱子挺沉的，推销得不顺利吗?”
“不顺，跑了十几个单位，只销出去三、四个。”“洗把脸吃饭吧，三鲜馅饺子。”
“今天的伙食挺不错的，我们一起吃。”
“我吃过了，你多吃点儿吧。”
“咦，平时你总说我胃不好，一个人吃饭不香，总是等着陪我一起吃饭，今天怎么——，哦，我明白了，这难得的伙食你不舍得吃，是不是?你不吃，我也不吃。”
“那好吧，我陪你一起吃。哎，我表妹萨莎来了，今晚只得委屈你睡客厅沙发上了。”
“没事儿，你可得好好陪陪人家，千万别怠慢了，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对了，再给我找件像样的衣服包装一下，可别失了你的面子啊。”
“自家人不用那么客气，还有件事儿，明天是我父母结婚五十周年纪念日，你早点儿过去帮一下忙。”“好的，我听您的。”
白萨莎听着夫妻俩的谈话，心里犯着嘀咕：“这么温顺的丈夫，一切都听老婆的，简直就像老婆的影子，孩子也不会敬佩这样的父亲，他也不可能成为孩子们气质模仿的榜样，表姐怎么会爱上这样的男人，真为她感到不值。”想着想着，一阵睡意袭来，她闭上了眼睛。
“萨莎，起床了。”听见表姐在耳旁的轻轻呼唤，梦中的白萨莎睡眼惺松地睁开眼睛。
“萨莎，今天是我爸爸、妈妈结婚五十周年纪念日，我们一起去参加他们的仪式，好吗?”
“好的，好的。”白萨莎匆忙起床，洗漱打扮。
在一家大酒店门口，白萨莎随着前来恭贺的人群耐心地等待着，她百无聊赖地四处观望着，一种被冷落的感觉油然而生，这时，该轮到安排她的席位了，主事的一脸微笑地把她引到角落的一个偏席上，那里已经坐满了妇孺，坐在位子上的白萨莎颇为不满：男人们全都喜气洋洋地坐在正席上，为什么我要被安排在偏席上，真不公平!我——一个女中豪杰的人物，这群弱势群体怎配和我坐在一起?真有损我的形象。周围女人们的谈话传入白萨莎的耳际，主题无非都是孩子，诸如孩子的奶水够不够了，白胖孩子的饮食奥秘了，自己孩子在校如何表现的聪明过人了，以及给孩子设计好的种种未来计划了等等。白萨莎不屑一顾地瞥了一下嘴：“瞧她们一个个神气的样子，唯恐别人不知道她们会下蛋，有什么大不了的?别拿惊奇的眼光看我，以为我下的是黑水吗?我也下过蛋，不过很洒脱地踢飞了，就烦你们这些女人的没出息样，把孩子视为你们的一切。”一阵热烈的掌声在大厅响起，白萨莎心不在焉地随着拍了几下，眼光投向了男、女主角那一片风霜的白发上。伴着优美的轻音乐，男主角饱含激情地向爱人朗颂诗歌；“爱你，年青时的美，总是荡着热情洋溢的激情；爱您，衰老的美，尊重、理解还有颗圣者的灵魂，就这样，几十年我们努力地生活着，相互搀扶着在人生的路上走啊走，彼此关爱，在我心中没人可把您替代。岁月无情地让我们在潺弱中消瘦着，可在那月光下，我们却有滋有味地把年青时偷摘青枣酸梨的趣事回忆，我的爱人，人间的我们厮守在一起，到了安心休息的那一刻，我们就双双变成相互缠绕的枯藤，再时时相聚在一起。”紧接着，儿孙们也纷纷登台献艺，掌声欢呼声此起彼伏。白萨莎闷闷不乐地自斟自饮：“哼，当惯了焦点人物的我，今天却来当配角，我是强者，不管在哪种场合都应该是主角，如果让我来只是坐在陪衬主角的配角席上，还不如不来。”
晚上，表姐关切的问：“萨莎，我看你今天在宴席上一直不开心，情绪很低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表姐关切地问。
白萨莎宽衣上床：“表姐，今天大姨和姨夫五十周年的庆典对我也很有触动，奔波了十几年的我也累了，以前厌倦婚姻，一心想自由的我，突然有了想当专职太太的冲动。”
“是啊，我父母的婚姻也时时感动着我们。他们蜜一样甜蜜的婚姻生活，也给我们晚辈做出了表率。”
“表姐，你认为什么是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