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禾欲盖弥彰地拍了拍手，拂去车舆上不存在的灰，想着坐下，忽然觉得低人一头气势不对，便又将弯下去的腰直起来。
正当她忙得啥也没干时，柳青穆冷不防道：“对不起，小禾。”
魏禾抓住裙摆的手顿住，微微抬头。
柳青穆今日把头发一丝不苟地扎在脑后，一张脸完全露出来，搭配着利落劲爽的连身黑衣，更觉俊美。可脸色却不太好，嘴唇都透着白。
魏禾想起那日他带着她被一众官差围堵追杀，刺鼻的血腥味好似又卷土重来，心中不免闷重，喉腔发堵。
柳青穆手指几不可闻地蜷起，十分珍重地又道了一声歉。见魏禾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他又缓道：“小禾，你还生气吗？”
“。。。。。。我没生气。”
“你在骗我，”柳青穆忽
然道，“那日事态紧急，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说的话并非是我的本意——我并没有觉得你是个拖累，也没有后悔帮你。”
魏禾被“舍不得我”四个字钉在原地，见柳青穆一脸真挚的样子不像说笑，心中的嫌弃变了味，开始有些酸涩。
她嘴上不饶人，“没有不舍得你，只是怕你死了不好交代。”
柳青穆面露委屈，还想说些什么，魏禾忽然看着他后面愣神。柳青穆回头一看，就见黑衣马夫正从虎头监狱里走出来。
见二人在谈话，马夫便识趣地立在门口的石墩上，若无其事地往远处看。
那黑衣装束实在过于熟悉，魏禾盯着那马夫看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忽然问道：“那个镖客呢？”
那夜闯入都察院，镖客在后方持剑杀了不少差役，可却没拖上多少时间，二人只是走出几步，很快便被官兵围堵追杀。
柳青穆眼神很冷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魏禾在那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苍白的无力，心脏不免一沉。
那晚搭在都察院衙门的，原来不止那群什么都不懂的农户差役，还有那个镖客……
眼睫垂下来看着魏禾，柳青穆尽可能平和道：“他没回杨宅，往好的想，也许并没有丧命，只是被捕了。”
可惜二人心照不宣地明白，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魏禾甚至还没来得及问那名镖客的名字，也没问清楚他究竟是不是那晚射暗镖进西厢房的黑衣男子，
二人便再也没了说话的机会。
在这一刻，她忽然后知后觉地琢磨出“世事无常，身不由己”的意味来。
镖客为了钱而卖命，可等最终真的丧命在刀枪剑戟之下，还真能落个得偿所愿的名号么？
柳青穆见她神色不甚对劲，急忙抬手道：“诶，你可不要再说什么都是因为你他才会遭难这种话了。”
魏禾白皙的脸被晒得有点发红，平添了点血色，粉饰太平似的掩盖了她这时的落寞。
“不必把一切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柳青穆垂眸道。
他似乎也不惯于说什么微言大义的空话，只是脸色平淡地继续道：
“镖客也好，都察院追杀我们的差役也好，他们都是拿钱办事，有自己的立场身份，我不想你过分忽略自己，而设身处地地去同情他们。”
这话听起来难免会和无情无义搭上边，魏禾没说话。
柳青穆见她这样，又叹了一口气，“还有，那群差役无论是有意还是无心，或许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但在那一刻都是想要取了你的脑袋的。所以我希望等有人站在你的对立面时，你能先顾全自己，再去考虑他人。”
魏禾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柳青穆又道：“你这样不但会伤害你自己，或许还会连累你的家人，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