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等一下我过会儿打给你。”
梁望君对着手机这么说了一句，旋即挂断了电话。霍丛扉坐在楼上的总裁办，皱着眉听着那“咔哒”一声。联想到先前得到的消息，他忽然有些心悸，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脱开他的掌控。
和梁望君一样，这回祁洺扯出来的烂摊子着实让他火冒三丈。然而除却惹事生非这一点，他对于祁洺，从最开始便抱着隐秘的厌恶和防备。因此当梁望君同意让祁洺解约的时候，他莫名地觉得快意。
只可惜解决了这个麻烦不算，伤者的父母那边也需要协调。最开始回传过来的消息里，伤者的父母直接拒绝了调解，决心在验伤后开始起诉的流程，甚至联络起了媒体。他和梁望君两个人正头痛的当头，父亲霍正一却给他发了信息。
——你手下是不是有个姓祁的艺人惹了事？
霍丛扉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传到了父亲的耳朵里，还在迟疑要不要找对方寻求帮助，霍正一直接让他把手里现有的信息发过去。然后一个小时过去，原本那对坚持追究到底的夫妇，竟然主动联系了传峰。
“大概是小孩子之间的误会”“男孩子之间总归会打打闹闹的”“这件事既往不咎，以后就当作没发生过”——打来电话的伤者母亲语气温和，最后补了一句，希望那个和自己儿子起冲突的小朋友今后星途顺利，一切都好。
霍丛扉只觉得魔幻，之后来回找人问了两轮，才终于确定了幕后施压的推手。
是本城的傅家。
他着实难以理解，为什么这件事会引来傅家的干预。要知道傅家的家业铺开了和霍氏本家是一个级别的，又因为旗下的产业涉及到国本，即使身为豪富，这家人依旧极其低调。
和其他家族不同，傅家的分支极少，绝大多数的权力都攥在集团现任总裁傅潋宁的手里。霍丛扉在幼时见过对方一次，那是个美丽得不似真人的女性。
女人当家总是免不了要被人说风凉话，然而社交圈子里的人提起傅潋宁，总是格外安静。霍丛扉知道的信息里，她原先似乎有过一个入赘的丈夫，之后好像因为某些意外，丈夫与她离了婚，留下她和儿子便消失了。那个儿子霍丛扉也见过，和自己差不多一个岁数，是这两年才从海外的大学毕业回来。
他从未想过祁洺会和傅家搭上关系，只是现在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他忽然惊觉，祁洺和他记忆里的傅潋宁，长得实在很像。这是个荒谬的猜测，但是无论如何，有傅家做靠山的祁洺，似乎是不会消失了。
……而这个事实，让他出乎意料的，非常不快。
深吸一口气，霍丛扉坐在桌前的椅子里，用手指慢慢地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他在等梁望君回他的电话。
五分钟过去，他的手机还是没有响起来。霍丛扉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通讯录上梁望君的名字，起身走向了电梯的方向。
……
偶像部。
梁望君坐在桌前，看了祁洺递给他的纸条两眼，随后道：“你是该道歉。”
祁洺垂眼坐着。
“把不认识的人打进了医院，直接导致公司上下辛苦安排的海选被取消，听说你还用了私权力把事情压了下来……”梁望君毫无笑意地笑了笑：“你可真厉害。”
这句话嘲讽的意思太足，就连祁洺都听懂了。
“受伤的人还在医院躺着，工作人员这几周白白地加了班，你光跟我一个人道歉有什么用？还是你觉得这件事最后没闹大，所以公司就不会跟你解约？”
祁洺的脸色瞬间惨白下去，嘴巴张合一下，艰涩地说：“……我现在去医院。我身上没带什么钱，但起码可以去道歉……”说着便推开椅背站了起来。
梁望君这回终于拦住了他：“你知道他在哪家医院吗？做事情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
祁洺站在原地，僵硬地一动不动。
梁望君看他这副样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示意让人重新坐下了，只觉得自己像是在教养孩子的父亲。
“不管什么原因什么理由，都不能首先使用暴力。”他疲惫地用手按了按太阳穴：“你既然这么不想解约，动手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考虑后果？”
祁洺看着自己的手，并不说话。
——死了就死了啊，他命不好。你这么缠着我家儿子不放，也就是想要多拿一点钱吧？
记忆里，上了年纪的女人嫌恶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亟需打发的乞丐。而在她身后，那个和自己同龄的男人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这么爱他，怎么不和他一起死啊？你舍得他一个人吗？说不定他现在又冷又……
后半句话那个人没说出口，是因为那时他也和今天一样，控制不住地扑了出去。这样的回忆糟糕透顶，祁洺用右手拇指用力抵着自己的左手掌心，不想重新陷入到那种混乱的痛楚里去。
“我以后会注意。”他的嗓子有点哑。
再细想下去，剩下的就只有后怕。他忍不住抬眼去看梁望君，这个人还坐在灯下，脸上的表情不算好，却是鲜活的，带着血色和温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