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眼前的人依旧是弗洛伦萨的模样，那双漆黑的大眼睛却低垂着，悲伤而专注的看着路邈。
弗洛伦萨的眼睛也是黑色的，她在被藤蔓包裹之前，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路邈，但路邈却依旧能够轻易的辨认出来，眼前的人是路易，而不是弗洛伦萨。
那是一种神奇的直觉。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没有出错。
弗洛伦萨，或者说附身弗洛伦萨之后的路易眼睫低垂，轻咬着还沾染着囚犯血液的唇，没有回应路邈，但也没有否认他叫自己路易。
“她”转开了视线，没过两秒，就又忍不住似的重新回望过来，漆黑的眸子里神色复杂而委屈，就像是一个正在跟主人闹别扭，但又倔强的不肯承认的大狗。
路邈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最好哄哄对方。
毕竟先前跳下深渊的时候，是他故意利用路易对自己的承诺，制造了一场他将自己推下去的假象。
那场针对丘天昊的骗局当中，他考虑到了很多，包括自己继续跟丘天昊拉锯下去，对周东风心态的影响，和时间拖得太久，魔法高塔内的巫师体力下降，最后爆发战斗的时候，可能无法为戚淮提供足够的体力值和精力值回复……但却唯独忘记考虑这件事情对路易造成的伤害。
路邈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路易太残忍了。
但事实上，除了《理想小镇》原版游戏的NPC之外，路邈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发现这个恐怖游戏可能跟《理想小镇》有关，他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拿来试验。
——上个副本他支开其他人，独自引爆尸气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虽说最后安然无恙，但他引爆之前，并不能确认折扇能对自己提供多少帮助。
如果戚淮知道路邈此时的心声，恐怕会再次无语的吐槽他：“疯子。”
路邈确实挺疯的，他自己知道。
因为即使他看到路易的脸上挂着明晃晃的“求安慰”，但对方现在附身在一个刚刚孵化完毕的关底NPC身上，路邈硬是没有贸然靠近，而是眨了眨眼睛，调侃一般开口：“女装play，挺野的啊，路易。”
路易的眼睛骤然瞪大了，有些生气的盯着路邈，属于弗洛伦萨的带着肉感的脸颊鼓了起来，像只河豚一样，气鼓鼓的。
但是路邈却看见他的耳尖红了起来，藏在海藻一样的绿色头发中间，就像是某种还没熟透的水果。
路邈身边的红雾也在这一刻浓郁了起来，呛得他咳嗽了一下。
一抹腥甜从他的鼻子流了下来，路邈抬手一抹，顿时晕成了一片刺目的红。
路易的表情突然顿住，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没忍住向前走了一步，脱口而出道：“你没事吧？”
路邈摆摆手。
他的眼睛依旧看着路易，这种专注的目光一开始让路易脸上发烫，现在却只是让路易皱起了眉头，他快步朝着路邈走过来，表情很是紧绷：“我带你出去。”
路邈摇了摇头，制止了他：“不用。”
他终于转开了视线，因为路易的反应已经给了他想要的答案——路易虽然能附身在NPC身上，但实际并没有办法对副本进行太大的改变。
这个特性倒是跟系统挺像的。
现在路邈的系统面板就一直在疯狂的往外跳提示框，警告路邈，他的精神值正在快速的下降，要他马上离开副本，不要再继续逗留了。
路邈觉得挺有意思的，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很稳定。
他跟戚淮他们说自己不受红雾的影响，实际上他是受到影响了的，他的眼前也有很多幻觉，只不过路邈在基因病初期，他的大脑产生病变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如何抵御这些幻觉。
这多少得益于他的强迫症。
路邈擅长从细节里挖掘真相，而恰好他的大脑发生病变时，他就是借着各种细节构建出完整的现实，在光怪陆离的幻境中寻找到真实。
他现在也是用这种方法来保持清醒的。
路邈有长期应对幻觉的经验，这些红雾只能侵蚀他的身体，没有办法让他的精神产生混乱，所以跟方思其不同，他就算被红雾缠上，也不会丧失理智。
只不过系统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路易也没有路邈那么淡定，他连路邈先前故意抓着自己的手，假装被推下去的事情都不想计较了，上来就想拉路邈离开。
“你现在把我拉走，我下次的境遇会比现在危险百倍。”路邈淡淡的说，成功让路易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丘天昊不是个大度的人，但是偏偏又很沉得住气。如果这次真的让他逃过了一劫，下一次见面的时候，路邈就不可能再在一个比自己早进游戏十年的老玩家面前讨到好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