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茗捧着茶杯,又小口啜起来,安安静静地蜷着膝盖靠在床头,极乖巧。
任何人看到他这个样子,恐怕都怪罪不起来。
凉霄引顿时语塞,走到窗边看檐外那株雨打芭蕉。
秋茗这才将目光搁回凉霄引背影上,那种诡异的熟悉感又浓烈起来。
他不是什么都不记得。
刚从倥偬梦出来,脑海被无数纷乱的前世记忆充容,无论是自己身死,还是爱慕师尊,哪一件都让他手足无措,他没有时间消化情绪,落入幻境后便强压着,先处理眼前事,可偏偏凉霄引的存在总在勾起他对师尊的回忆。
凉霄引和师尊……真的只是有些相像吗?
“你为什么要管我?”
他不再说“要你管我?”也不说“管你什么事?”
灼灼目光盯着那半笼在雾中的背影,已经不是“有点像”的事了,在某一刻,秋茗觉得师尊就在身边,就在眼前,看着他一路走来,看着他狼狈仓皇又竭力掩藏。
藏什么呢?
前世真相还是痴缠爱欲?
他知道吗?
知道他上辈子就已冒出大逆不道的念头,知道他每次垂睫敛下的都是渴念欲求。
他看着凉霄引回眸,却未对上凉霄引的眼,他的目光落在对方手腕上,那里有一圈锁链勒出的痕迹。
就像……师尊总戴在手腕上的那只黑镯。
哪有人会这么相像呢?
伤痕的位置都一样,同样在天玄宗待过,同样活了数不清的年岁,同样说过:我以前养过一个小徒弟……
以前……
以前是多久?
他身死之前吗?
薄纸越来越薄,已经能瞥见对方的身影。
秋茗豁然想起,他在极乐宴上问的那句话:为什么养他?
——因为喜欢。
因为……喜欢!
秋茗心如擂鼓,已乱了节奏,窗外沉闷的雨打芭蕉声已不能遮掩。
他想起来了,他在凉霄引那句——别搓手指,秋茗,别把手指搓破,会疼。
之后,他做了一件事。
他掀开了凉霄引的面具,掀到一半被凉霄引握住手拉下,面具重新盖住。
可惊鸿一瞥,他已经看见了——一颗眼睑下的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