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温客行抱着一堆生火的东西回来了，一看这阵仗，先怔了一下。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地平线上的光正慢慢湮灭，西方一片惨淡的灰白，昏星从树梢上吊了上去，夜风起来，凉意慢慢渗了出来。
温客行也没说什么，削了几根木头，升起了火，将周子舒处理好的兔子架了上去，耐心地烤着，嘴里没影没调地哼着一首小曲，听起来有点像十八摸，十分符合他的一贯风格。周子舒默然不语地坐在一边，一条腿蜷起来，胳膊搭在膝盖上，张成岭在一边拼命地压抑着哽咽。
半晌，肉的香味飘出来了，张成岭的肚子被勾得叫了一声，少年一张小花脸红了，温客行这才笑着瞥了他一眼：&ldo;还得再等等，没烤透呢。&rdo;
张成岭乖巧地点点头，温客行觉得他简直比小兔子还乖，便转头对周子舒道：&ldo;哎，我说，他愿意跟着你，你就让他跟着呗，你若是不待见他，又几次三番的救他做什么？&rdo;
周子舒慢吞吞地站起来，凑过来，将双手放在火堆上烤着，胸口的几处穴位微微地疼起来，这使得他有些畏寒。
温客行便拿鞋尖踢了他一下：&ldo;问你呢。&rdo;
周子舒仍旧慢吞吞地说道：&ldo;我乐意。&rdo;
张成岭却突然说话了，他声音里还带着点嘶哑，有点颤抖，低声道：&ldo;师父还是别带着我了，我是个麻烦，好多人想杀我，我……我功夫也不行，还连累师父受伤……&rdo;
温客行安慰道：&ldo;没事，他皮糙肉厚‐‐你瞪我做什么，别人都一张皮，你成天把自己包得粽子一样，一层不够还又糊一层。&rdo;
见张成岭一愣一愣的，温客行还很耐心地解释道：&ldo;你瞧他那胳膊，手腕以下和手腕以上是两个颜色吧，你这师父顶藏头露尾了，到如今也不愿意跟我坦诚相见。&rdo;
周子舒懒得理会他，自己动手从那正烤着的兔子腿上撕下一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再要去撕，却被温客行躲开了，后者嫌弃地道：&ldo;你饿死鬼投胎么，油还没完全烤出来呢。&rdo;
周子舒不紧不慢地把兔肉咽下去，才看着他道：&ldo;你娘们儿投胎么，身上一股子脂粉味、随身带着帕子也就算了，嘴还那么碎，哪来那么多废话？&rdo;
温客行就闭嘴了。
片刻后，兔子烤好了，皮肉都金灿灿的，外苏里嫩，周子舒便把张成岭也叫过来，两个男人一个孩子，谁也没客气，都饿了一天了，相对无言地一通狼吞虎咽，没过多久，那几只肥肥大大的野兔，便成了一堆干干净净的骨头。
吃饱喝足了，三个人在火堆旁烤了一会火，周子舒便自行靠在一边闭目养神去了，温客行这才对张成岭说道：&ldo;你功夫怎么不行？你爹没教过你么？&rdo;
张成岭低声道：&ldo;教过，只是我资质愚钝，又不愿意用功，大多都不记得了。&rdo;
温客行想了想，摇头道：&ldo;小时候我爹教我功夫的时候，我也不愿意用功，跟你差不多，不过我资质不大愚钝……&rdo;
一边周子舒没睁眼，闻言却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温客行没理他，只上下打量了张成岭一番，随口问道：&ldo;你愿不愿意学功夫？&rdo;
张成岭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那目光热烈得简直叫温客行一怔，他好像有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过这样执着、这样坦白、这样不顾一切的渴望的目光了，忍不住道：&ldo;你这……你这小东西，怎么一听说这个就跟饿狼似的？&rdo;
张成岭忽然跪了下来：&ldo;前辈！我求求你指点我，让我干什么都行！&rdo;
温客行摸摸鼻子，干咳一声道：&ldo;瞧你这话说得，我对你这么嫩的没什么兴趣……咳！&rdo;
火光映红了少年的面庞，他那还略带稚气的脸上拢上了一层说不出的坚毅之色，却又带着孩子气的脆弱和恳求。
温客行被他盯了片刻，竟和周子舒反应十分一致，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犹豫了一下，他叹了口气，站起来，拍打了一下身上沾的土，又捡起一根一尺长的木棍，嘴里说道：&ldo;行啊，我就教你几招，看仔细了，没第二回。&rdo;
言罢，还真就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地慢慢演示起来，张成岭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从头看到了尾，便也爬起来，自己跟着练。这确实不是个聪明孩子，温客行虽说了就教一遍，却到底还是忍不住一边纠正，一边细细地给他讲，张成岭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激动得话音都颤起来了，一迭声地道：&ldo;多谢前辈，多谢前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