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露琪亚知道五条悟是在伏黑惠睡下以后过来的，估计是有了什么新发现。但是一见到人，她立刻注意到了另一样刚刚被忽略的异常。
五条悟的口袋里露出一弯虹色，是一支波板糖。那上面有一道非常非常淡的灵络。淡到与其说是灵络，不如说是灵络曾经缠绕过的遗迹。
之前它落在口袋深处，五条悟周身又笼罩着无下限。那一点点尘埃中的痕迹几乎无从感知。咒术师对灵魂的感知不够精微，就像死神对咒力的分辨不够细腻一样。即便它现在露出一角，露琪亚也担心自己一碰，那道遗存的痕迹就要彻底消散。
五条悟顺着她的视线低下头，也看到了口袋里的波板糖。那是之前的任务对象在身体崩溃后，除了宿傩手指以外，唯一留下的遗物。
人的内脏神经不够敏感，疼痛传递也很迟钝。即使内里已经开始崩坏，也只是隐隐地感到不悦，大脑却不能敏锐地定位到问题所在，身体也不会停止行动。
对于一个四岁的小朋友来说，他很难向自己解释清楚，为什么内心里非常想吃波板糖，身体却丧失了吞咽的欲望。
这份遗憾，化作他可悲灵魂的最后一道回响，现在跟着五条悟，来到了露琪亚的眼前。
“他的灵络颜色很乱，像一盆被故意弄脏的水。”露琪亚皱着眉头，凑到五条悟身前仔细瞧，“跟津美纪的情况很像。”
“你是说津美纪也被咒力改造过？”五条悟想了想，“不是宿傩手指，我确定她身上没有这个。”
“那也许是别的什么，比如说，能够改造灵魂的术式？你有听说过吗？”露琪亚问。
“会这种东西的术师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被总监部收监判死刑。侥幸活下来的多半死后也要被做成了咒物放进忌库里严格看管。”
“那就是没有啰？”
五条悟点头：“据我所知，现在还活着的术师中，包括咒术师和诅咒师，一个也没有。”
他很快想到了另一种糟糕的情况，“万一做这件事的根本不是人类，而是某个新生的、我们还不了解的咒灵呢？”但又马上自我否定道，“但这不合理，就算是为了取乐，咒灵也没必要去把人改造成咒术师。”
“所以这背后一定有人的手笔。只有人才会这样对待着人。”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高大挺拔的年轻人整张背都垮了下来。
他忧郁地伸了个懒腰，带着露琪亚一起再次回到津美纪的房间。比天空还要晴朗的六眼重新张开，以全新的角度来审视床上的少女。
“露琪亚，你说津美纪身上有咒力。没错。但这咒力有两股。”
死神的确能够从灵络中看见把人类的白色染黑的咒力，但要问此咒力与彼咒力有什么分别，五彩斑斓的黑色一共有多少种，她就一概不知了。
“一个是她身体里游走的咒力，也就是你眼中把灵络弄脏的咒力，应该是津美纪自己生成的。很少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在我眼中最先看到的是盘桓在她脑部的咒力。”五条悟指向少女前额诡秘的咒纹，“这个咒力来自诅咒者，是外来的，很强。津美纪的昏迷应该跟这股咒力直接相关。”
到此，白发的咒术师基本得出了结论，津美纪的昏迷属于突然遭受强大咒力的外部冲击时身体自动进入自我保护机制。至于究竟什么时候能醒，则要看她那因刺激开始生成的咒力何时能成长到足以跟前额那股咒力相抗衡的程度。
失窃的骨相、横滨的火车、横死的小孩，把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事件串联在一起的是宿傩的手指。
既然天元大人都能催生出传承千年的盘星教，那么宿傩的追随者一心为复活首脑而奔走也不难理解。
只是这件事完全没有意义。
即使诅咒之王成功降世，但他依然打不过五条悟。因为五条悟是“最强”，这是被世界认可的法与理。
倘若一个组织能够为了复活宿傩蛰伏千年，它又何必非得急于在此时硬碰硬呢？“最强”也是人类，是人类就会有极限。
除非他们已有充分的办法来克制“最强”。
又或者复活宿傩也仅仅是他们达到最终目的的其中一环呢？
五条悟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至少现在有一点可以确认，这种用咒物来对人体进行受肉体改造的试验绝不会只有这么几起。全国范围内肯定还有更多的受害人。
人类也好，咒灵也好，只要行事，必然会留下痕迹。五条悟在心里盘算着回去给学生们布置一项调查作业，找一找历年来被当作个案处理的类似事件。如果总监部跟御三家内部都可能有内鬼，那么最值得信赖的就只有高专的学生了。用心去把那些孤立发生的祟乱联系起来，一定能够捉到对方的狐狸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