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堂之中,史环的家眷和管家、奴仆十几人披麻戴孝,跪在史环的棺材前。棺盖严严实实地合上了,但是从大小来看,里面的陪葬器皿、金银财宝也是不少。
不早不晚,薛兼训和李自良刚入正门之时,小卒就把精神萎靡、披头散发的杨冲、杨于从侧门带入了后堂。
鱼继典假意没有去看进来的薛兼训和李自良,而是走到两位校尉的身后,抬脚踢在了他们的膝盖后窝眼上,两人腿一软,跪了下来。
“鱼继典!”李自良愤怒地呵斥道。
薛兼训挡在李自良身前,小声地说道:“自良兄,少安毋躁,先看看这条滑头鱼打的什么算盘。”
鱼继典装作才看到薛兼训的样子,假意笑着迎上前,作揖行礼,大小权贵也紧随其后。
“鱼继典,你什么意思?”李自良凑近小声地质问道。
“李将军少安毋躁,我猜倭国的几个杀手也混在人群里,不如等一会儿晦天作法时静观其变。”鱼继典悄悄说道。
李自良诧异地看向薛兼训。
薛兼训斜眼打量着鱼继典,心想着这个惯于见风使舵的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目光游离地和众人打着招呼,脑海里回忆勾勒着从监军院的门口到长廊步道,直至这布置成灵堂别院的所有细节。
“鱼监军在廊道的瓦顶之上放了那么多干货腊肉,我看这阴天不见太阳,怎么不让人取下来改日再晒?”
说完,鱼继典一副恭敬的模样,向前半步凑近薛兼训,小声地说道:“本官记得薛家大公子最喜腊月的干肉。不知今岁入寒时,大公子还能不能吃得上?”
鱼继典一把抓住薛兼训的手腕,假意扶住,再次开口:“有薛节帅前来送行,相信史环九泉之下定甚感欣慰。”
“薛瑞可在鱼监军手上?”
“可以在,也可以不在。”
薛兼训定了定神,一个浸润于权谋心术半辈子的文儒之臣岂是此等小伎俩可以击倒的?当他听到大儿子的消息时,心下掀起滔天巨浪,但是表面上仍然风平浪静,神色镇定。他知道只有心绪沉静才能步步为营,也才有机会安然地渡过今日的险境。
薛兼训转身绕过鱼继典,对史环的家眷表示慰问,史环夫人一脸怒容地回应。他又和越州的大小权贵们寒暄了起来,在经过千色院的大掌柜王界静和青羽卫司尉叶飘身旁时,不晓得与两人耳语了什么,两人也是一脸郑重之色,频频点头。
鱼继典在一旁看着,却并不担心。他对自己的筹谋有十足的信心。
稍稍寒暄过后,祭拜仪式开始。毕竟今日名义上的主角是那个躺在黑檀棺材里的死人。
在场的人一个个上前祭拜,有的对着棺木貌似悲伤地哭泣两声;一些平日里攀附于史环的人也只是稍有惋惜之色,而更多的是在思虑鱼继典是否能成为下一棵靠得住的大树,又如何在这棵大树下讨得一席之地。
千色院的王界静带女护卫上前祭拜时,泪眼婆娑,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几度欲要滑落,又缩了回去,让一旁的人看了都暗暗着急。
披麻戴孝、跪在一旁的史夫人瞧去,立刻止住了啜泣。
史环在地方大员之中也算可怜之人,暗中花重金收了升平坊的一些产业,最主要的目的是去偷腥时有人替他打掩护,莫要叫家中悍妻知晓。
王界静姿色上乘,又将千色院这个庞大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史夫人本就对这样一个女子的到来感到别扭,此时再看她这副模样,也不知是疑心驱使着妒忌心,还是妒忌心催化了疑心,她当场就发作起来,活脱脱一个市井悍妇。“王掌柜,你往哪儿靠?干脆让你躺进棺材去陪我夫君可好?”
王界静擦拭着眼角,偷偷地瞟了一眼薛兼训所在的方向,带着哭腔朝史夫人说道:“姐姐说的哪里话,史大人平日对小女的千色院多有照拂,且常来院中与小女共饮几杯薄酒,还关心小女的婚嫁大事。小女想到日后只能独自饮酒,便好生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