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水，继而化作风。苗郁的心情莫名其妙好了不少，指着附近的小公园，说：“坐一会儿。”
“医生说，你要休息。”齐思贤坚持。
苗郁没理会他，随意坐上一条干净漂亮的原木长椅，微微闭上眼，享受难得的宁静。今天的策略很好，她及时把凌芷泉带到了法庭，又请到了专家证人出庭，证据方面已经足够完善，法院可能还要再开一次庭，剩下的就等法院判决。唯一的插曲就是视频拍摄者闯入法院，拍到了自己受伤的一幕。
到底要不要发律师函，让网站删掉视频？
睁开眼，见齐思贤还愣在不远处，苗郁出声招呼他：“坐啊，就当偷得浮生半日闲。”
她的声音很柔和，全然不似法庭上那位思维敏捷的女律师。齐思贤犹豫了一阵，终于坐到了长椅的另一头，偏头看苗郁惬意休息的模样，过了一阵才试探着开口：“苗律师，我认为还是发个律师函给网站所在的公司，让他们删掉视频。这案子涉及未成年人，不能扩散。”
“钟远声会说，视频里只有原告的律师，没有拍到未成年人。”苗郁仍旧闭着眼，背靠在长椅上，淡淡地说，“所以他会打太极，坚持不删除。”
齐思贤皱眉：“钟远声是谁？”
“就是上次在医院拦下闻先生的主播所在的公司的负责人。”苗郁睁开眼，漫不经心地旁观他人的世界，“他上次就直接跟我提出，要跟踪拍摄这个案子，我没同意。当然，我没告诉他，是我没资格决定。没想到，那群主播今天还是来了，真是会打听。”
齐思贤一阵沉默。苗郁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他：“他不会联系你了吧？”
她的声音忽然又变回了法庭上犀利女律师应有的声线。齐思贤的眼神开始飘忽不定，金边眼镜在阳光下忽闪，他佯装镇定地咳嗽一声。苗郁隐约的猜测在一瞬间变成确定：“真的是你告诉他的？”
“是……是我。他说他只是关心这个案子，了解进度。”齐思贤有些垂头丧气，“当时他问我开庭时间，我就说了个日期，没说具体时间。我没想到……”
方才的岁月静好骤然碎成玻璃片，稀里哗啦落满地。苗郁就像看到了一个智力有缺陷的成年人，眼神里既有无奈又有生气。齐思贤怀疑，如果此刻苗郁手中有一根棍子，她会毫不犹豫地敲到自己脑袋上。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他会派人在法院守着。
“这不会对案子有影响吧？
“我要不要给法官打电话，承认是我泄露了开庭时间？”
齐思贤紧张地絮叨着，又手足无措，像极了刚上学不小心做错事的小学生。苗郁叹了一口气，抬手道：“安静。让我想想。”
一片嫩叶自枝头柔柔落下，除了偶尔路过的汽车的轰鸣声，齐思贤没敢再发出一个声音。苗郁冷静的样子，成功地让齐思贤冷静下来。
虽然这个后果是齐思贤没能料到的，但是此刻最重要的不是指责。苗郁皱着眉，慢慢地梳理思路：“第一，开庭时间并不是保密的，所以你不用自责。
“第二，那些自媒体主播，并没有进入法庭，也没有拍到闻婷婷的模样，所以，他们对当事人的影响也可以忽略不计。”
齐思贤松了一口气。苗郁瞥他一眼，声音忽然拖长了些：“还有，最重要的第三点……”
见苗郁神色这般凝重，齐思贤登时坐直了身子，想听清楚她有什么高见。苗郁又好气又好笑，想要苛责他的心思就这么淡了下来。她抓起手包，说：“第三点还没想到。先回所吧，看看有没有新的案子找上门。”
齐思贤看着苗郁已经走了老远，金色的阳光从她正面打来，长影子拖在身后。道旁的白桦树像卫兵一样，排列护卫在她身旁，有一种清爽的美丽，他不由得愣了一下。苗郁停下步子，转身，微笑看他：“还不走？”
那一瞬间，齐思贤仿佛看清了她的睫毛，一根根翘着，她的眼睛明亮如琥珀。他忽然想到一句诗，莫名应景——春水碧如天。
走路已经成为本能。齐思贤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苗律师，你的意思我不太懂，能不能讲清楚一点？”
“回所再说。”
“苗律师，你愿意留在律所吗？”齐思贤屏住呼吸，盘桓在心头的问题脱口而出。
苗郁招手拦下出租车，打开门才看他，微微一笑：“我愿意帮你打官司，你说呢？”
齐思贤笑了。狭小、带着烟味的出租车，也不再那么难挨。有阳光从满是划痕、灰尘的窗子落进，春日的温暖蔓延到身体每一处肌肤。
律所里，唐博雅和宋乾正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