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了谁应当出漏水修理费争执不休。苗郁从业多年，这些都是她司空见惯的寻常事，她不过当个云淡风轻的旁观者。
苗郁轻笑：“那咱们律师，岂不就是推波助澜？”当事人要抢要夺，律师必须从当事人利益出发，帮助他们搜集材料，在法庭上据理力争。明明是昧着良心的活，律师却要做下去，也是折磨。
齐思贤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她，忽然问她一个问题：“苗郁，如果在代理案件过程中，你发现当事人有违法行为，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苗郁眼神淡淡地看他：“当然是法律怎么规定，我就怎么做。”
“法律不外乎人情，如果违法的是你身边的人，你会举报吗？”齐思贤盯着她问，目光难得地现出金属般的锐利光泽。
他问出这话的时候，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只是结果是被苗郁骂一顿，还是被甩个冷脸色？齐思贤心里实在没底。这个问题盘旋已久，他不想再拖，求个答案，心安理得。
苗郁望着他，眼里浮现出他看不懂的沉默。她转头，平视前方。那两位大姐情绪已经平静了不少，分别坐在接待大厅的角落里，两位警察正在分别劝说。在嘈杂的春日午后，她的声音清晰，声声入耳：“法律怎么规定的，我就怎么做。无论他是谁，也无论他跟我是什么关系。”
齐思贤听见巨石落地的声音，在山谷间来回嗡鸣。苗郁又在看他，似乎在问：这个答案你满意吗？神色里有一点点的清高和傲气，还有隐约的试探。
现在是询问的最佳时机吗？齐思贤犹豫着开口，没想到开口便是：“那个，沈冲他……”
不，不能马上问，他还没有足够的证据。
“嗯？”苗郁已经听到了他说的话，立刻疑惑地看他，“你问什么？”
她的心开始怦怦跳。齐思贤要问沈冲的事了吗？他如果问出来，自己要不要把了解的消息说出来？会吧？会吗？
齐思贤果断地摆手，眼神也闪烁起来：“没什么，没什么，我想问沈冲上次到律所找你，是有事吗？”
他在回避他内心真实的想法，苗郁一眼看出来了。如果事情真如他说的这般简单，那他为什么要发那条短信，告诉她不要相信他。如果此刻她轻描淡写地略过去，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坦陈这个问题。她深吸一口气，面对齐思贤坐直，说：“他找我，是要让我帮一个忙，但是我没答应。”
齐思贤猛地看向苗郁，没有追问，那眼神却让人心惊。
苗郁直视他，说：“他想进衡明的档案室，查一个他以前办的案子遗留下的资料，我拒绝了。”
“他要查什么？”齐思贤都没察觉到他声音里的急切，忍不住追问。
苗郁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知道，他拒绝告诉我。”
是吗？
齐思贤怀疑地盯着苗郁，苗郁回敬的是平静且坚定的眼神，突然发问：“你为什么要警告我，不要相信他？”
齐思贤，请你告诉我，告诉我你到底在查什么。
他没有回答，而是避开了她紧逼的眼神。两人陷入沉默，谁都坚持着不打破沉默。在派出所接待大厅里，在不情不愿达成调解的大姐的拌嘴声里，两个人为同一件事，相持不下。
这时，匆忙走来一位警察，打破了两人的僵持：“苗小姐？”
骤然回到人世间，苗郁定定神，回头看向接待自己的警察：“请问什么事？”
“你的报案信息已经提交上去了，现在我们警方正在寻找谢女士，就是你说的受害人。”警察说，“但是，目前谢女士还没下落。如果有消息的话，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也就是说，还没查出谢美云的下落吗？苗郁压下心底隐约的焦急，向警察道声谢，背上包，也没管齐思贤，闷着头步出派出所。今天，难得地出了太阳，阳光强烈而刺眼。苗郁有些茫然地四望，道路四通八达，她想不出要走哪条路。
“回律所吗？”齐思贤问她。
一阵烦闷冲上头顶，苗郁突然摇头，随便选了一条方格花纹的人行道。她也不知道这条路通向何方，只想快些离开。人生重要的不是走哪条路，而在于如何走。
第六章
苗郁走得很快，高跟鞋与青砖碰撞出清脆的声响，遮盖了谁的呼喊声。她正低着头看手机。她问万佳有没有谢美云的消息，万佳说没有，能联系的都联系了，但是找不到人。阳光强烈，屏幕上的字淡如水，苗郁眼前忽然一黑，齐思贤挡在她面前。
“苗郁，你，听我说。”齐思贤有些喘气，眼神莫名郑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苗郁收好手机，疑惑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