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清出身高门,见识过诸多宦海风波,又在审刑院历练多年,眼界既广,见事又明,自是明白其中关窍。
他颔首领情,低声道:“此案怕是有些棘手,我身在局中,无法力证自己如何清白。
但阿榆委实与此事无干,不论是我,还是李参政,均能证实她并无下毒时机,还望钱兄明辨,莫让有心之人冤了她。”
阿榆顿了下,捻了捻袖中暗藏的剔骨刀,说道:“我不惧这些人。”
钱少坤只当这小娘子倔强嘴硬,并不放心上。
沈惟清哭笑不得,却鼓励道:“嗯,你不用惧怕。不管出了什么事,第一要紧的,是照顾好你自己。”
阿榆展颜,“那是自然。”
幼时她受够了欺凌,成年后绝不再受这些鸟气。
以长龄兄长的地位,加上凌叔的身手,大理寺的治狱司,应该困不住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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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榆是女子,自然得和沈惟清等人分开关押。
钱少坤有心照拂,让人为她单独安排了一间僻远清静些的牢房,并吩咐狱卒格外照管些。
所谓格外照管,便是拎来一张吱嘎吱嘎乱响的破旧小木榻,又送来两捆干草,令她在这冷潮发霉的牢狱中,有个勉强能待的地方而已。
阿榆幼年坎坷,倒不在意这些,抬手将干草解开,均匀铺在小木榻上,便盘膝坐到床榻上,揉着酸疼的膝盖。
先前沈惟清请林奉御开了调理的药,暗中知会过安拂风等人,让盯着每日煎
药服药。
阿榆也思量着,如今这生的滋味似乎比死强,更比生不如死强,所以耐下性子,再忙也一天两次按时服着汤药,似还有些效用。
然而今日打江九娘时使了力,牢中又阴潮,旧伤便有了死灰复燃的苗头。
阿榆正苦恼之际,只听旁边牢房里有女人尖厉的声音传来。
“都到这鬼地方了,拿出这娇滴滴病西施的模样给谁看?”
阿榆愕然看了过去。
墙壁上方有个碗口大的小窗,投入些微天光,勉强照出牢内的情形,以及旁边那牢房里的女人。
那是一名蓬头垢面的中年妇人,颧骨很高,嘴唇干裂,却颇有些睥睨自傲的气势,扶着分割两间牢间的铁栅站定,阴恻恻地盯着她。
一个快被疯了的妇人而已。
阿榆自个儿一身的麻烦,无心理会,遂继续揉着膝,懒得搭理一句。
妇人又叫她两声,见她冷淡模样,不由怒道:“你虽比寻常人生得好些,看穿戴也不过如此,装什么呢?
便是在家有老子娘疼着爱着,在外有好逑者捧着哄着,这里谁能帮你?能看到的活物,除了那些抬手便打的狱卒,便只剩些老鼠蟑螂了。”
话未了,一只大老鼠从她破烂的绸裙旁窜出,又在她的惊叫声中窜入了阿榆这边牢房内,大摇大摆地游走于墙边。
妇人虽给吓了一跳,此时回过神,又忍不住幸灾乐祸道:“看看,这里的老鼠又肥又大,根本不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