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尝出了炙鸡的味道,不是错觉。
或许当年凌岳找来治病的大夫,真的没说错。
她不是中了蛇毒或鼠毒,也不是真的失去了味觉。
她尝不出味道,就像想不起最痛苦的那两年,是因为她某种保护自己、让自己安然活下去的本能。
如果每天回忆着那些痛苦,每天回味着老鼠毒蛇的味道……
她还能继续活着,撑到凌岳寻来吗?
恍惚又有光怪陆离的影像在脑中闪过。
裴绩成迎面踹来的大脚;
罗金缕憎恶无奈的眼神;
裴潜揪起她头发,将她撞到门框上;
仆妇挥舞洗衣槌,骂着下作的小女昌妇,一记一记锤着她……
她的骨头大概又被打断了,她的嘴里满是泥土,她的眼睛也看不到,眼前血红血红的……
泪水已经流光了,流的大概是鲜血吧?
身后的人都在狂笑,笑她如被刀扎住的虫子般痛苦扭动,笑她卑贱无耻出卖阿母和家族,笑她如小兽般绝
望喑哑的哭喊。
天是黑的,地是灰的,人心是恶的,阳光是没有温度的。
闭着眼睛硬生生咽下苦涩的野草,或腥臭的鱼虫时,她想,世界都崩坏成这样了,为何还要品尝这些痛,这些苦?
后来,她生食了蛇和鼠,竟真的尝不出味道来了。
她终于不必再尝那些痛和苦。
但从此也尝不出香与甜,咸与鲜。
这么多年过去,她习惯了黯然无光的世界,寡淡无味的人生,并致力于消遣那些消遣过她的人,让他们的世界因她而黯然无光、寡淡无味。
原以为她不必再抱任何希望,让日子就这么无知无觉没滋无味地流过……
可为什么偏又让她尝出了那种充满了世俗烟火的鲜活味道?
是因为沈惟清?是因为沈惟清从她眼前经过,清清淡淡说了一句此事总会过去,让她安心?
但沈惟清不只一次在她吃饭时出现,她从未察觉异样;
至于让她安心的话语……
长龄兄长怕她不安,早就让推丞传了话,让她耐心一两日,分明有十成的把握,很快便能让她出去。
为何偏是那一时,那一刻,那个人,忽然让她的味蕾有片刻的丰盈和满足?
又或者,只是巧合?炙鸡恰巧令她开启了沉睡已久的味觉?
阿榆忽然特别想印证某些事,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奔到房门旁,抬手用力敲着。
杭氏已习惯阿榆的喜怒无常,先前阿榆忽然冷漠,她并未放在心下,顾自隔着铁栅
吃得乐呵。
忽见她如此作妖,骇得手一抖,碗差点没端住,连筷子都跌了下去。
这小祖宗又在搞什么?
那边狱卒听见敲击声,喝骂着走过来,待看到是阿榆,原本气势汹汹的神情扭曲了下,强行转作一个僵硬的笑脸。
“娘子有事?”
这回便轮到阿榆的脸扭曲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