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斯越的话传达出了一种信号——它代表着这场对话应该结束了。先不提当事人是否存在着这个心思，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如此。程森淼因此笑了起来：“好，我这就来。”
她刚说完，傅怡也适时地从床沿站起身。
“那我先走了。”她说。她与韩斯越的眼神有了短暂的交汇，两人在无声中礼貌地完成了问好这个举动。“好。”程森淼应了一声，她下了床，穿上拖鞋。烫伤痕迹从侧缝曝露出来时，傅怡脚步一顿，她看了一眼，视线从上面掠过。
尽管程森淼拆掉纱布后露出的伤痕就在眼前，但对于烫伤的事，傅怡倒没有再提起了。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感谢的话，反而是提出了另外的要求：“程森淼，这本书可以借我吗？”她看向书的封面，很忽然地开口。
“我会很快看完的，书也会好好保管。”似乎是担心程森淼不肯借，傅怡还先做出了保证。“借书是没问题的。”程森淼微笑着说，“不过时间得往后一些。这本书现在斯越在看，等她看完了你直接找她拿就好。”说着话，她又拿起那张书签，在韩斯越眼前晃了晃，“书签不小心掉下来了。”程森淼说，“等你准备看书的时候可以告诉我看到哪了，我帮你一起找。”
“好啊。”韩斯越笑着接过那张书签，像保管约定一样，把它塞进了上铺的床垫底下。
她虽然还有些不太明白状况——但看见程森淼拿着的书后，她明白过来：原来她们只是在讨论书而已。像其他普通同学也会一起讨论题目一样，程森淼和傅怡讨论一本书也没什么可奇怪的。稍微令人费解的就是，她们俩的关系已经自如到能一起讨论事情了吗？想到这里，韩斯越忍不住看了傅怡一眼。她原先还一直认为，傅怡内心还是很抵触程森淼，不愿意与她多接触的。
傅怡也看向韩斯越。
“我洗澡去了，犯困了。”程森淼打了个呵欠说。她非常及时地打断了前面两人的奇异气氛，重新将韩斯越的视线引回自己身上。韩斯越好笑地说：“那你还不快去，光说不起来的，你是给粘上了吗？”她一边说着，一边拽起程森淼，推着她的肩膀说：“快点快点。”
“知道了啦。”程森淼回着头说。借着眼角余光，她发现傅怡开门走了出去，身影从窗户旁经过。看来，她是回宿舍去了。程森淼突发奇想：“斯越，晚上我们晚一点睡，看一会书怎么样？”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就是搁在床上的那本《浮生梦》。
韩斯越很快答应下来，接着又催促程森淼去洗澡。她趁这个时候去洗了衣服，等到各自都忙完了事情，时间也不早了。通常这个点就会睡觉的程森淼坐在床边，很有精神的样子，韩斯越反倒是有些困了。可她一看程森淼满脸期待的模样，也不愿意扫了她难得的兴致。
想来也有好久时间了——自从上次暑假后，她们几乎没有再一起读过一本书。尽管这本书在韩斯越看来……嗯，开头实在是有些压抑和枯燥。她坐到程森淼身旁，程森淼心情很好地问：
“斯越，你上次看到哪里了？”
这个细节韩斯越已经没了什么印象。她看向程森淼，眉头思索着微皱，轻声说：“等我想想哦。”程森淼好脾气地答应着，只是看着她笑。韩斯越在脑袋里把最近两三天的回忆都过了一遍，就是想不起来这本书看到哪里了——化学书上的公式反倒是记得很清楚，在40页，今天还学了新的化学反应。
韩斯越只好拨弄着书页，撒娇地笑了起来，说：“我忘了。”说这话时，她也略有些不好意思，又赶紧补充：“森淼，不然你随便翻一页吧，我们一起看。”她心里想，和程森淼一起看这本书，就不显得那么无聊了。
她赶紧催促程森淼任选一个位置。
程森淼翻开第三节中的一页，因为左手被韩斯越合在掌心中嬉闹，她只能以右手压住书脊，大小拇指一起使劲把书夹住。书里写至——菲利普收到了安布鲁斯的一封封来信，他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了。
韩斯越时而捏捏她的指尖，碰一碰她的手背上的青色血管，时而又看看她的侧脸。比起程森淼此刻沉浸于阅读中的安静，韩斯越心里有的则是鼓动的雀跃。就是什么都不做地坐在一起，心里面也会觉得很安定，很有趣。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她很满足地发出了一声笑声，短促的，像清脆的铃铛一样。程森淼转过头，很温和地笑着，她发现了韩斯越流露出的快乐。“斯越，你今天心情不错。”她说。从程森淼的视线里，韩斯越发现了一种奇妙的专注：以往她也有着这样的眼神，只是现在让人看了，更觉紧张了。
“是、是啊。”韩斯越说，牙齿碰到嘴唇，她的话磕绊了下。视线往下躲闪，她停在程森淼指尖停在的一段书中交流上——“……艾什利先生，他三周前过世了。”
“我可不是笑这个！”韩斯越小声又飞快地解释着。生怕程森淼会不相信一样，她又接着说：“我刚才只是想到了别的事！”“好好好，我知道的。”程森淼说着，就见韩斯越伸手就去翻下一页，她忙问：“斯越，这页你看完了吗？”
“看完了看完了。”
程森淼捏了捏她的脸，说：“其实也到快熄灯的时间了，不然就下次再看吧。”发觉韩斯越对这本书确实不感兴趣，程森淼也不会硬要求她看，正准备收起书时，反而是韩斯越说：“再看一小会。
她都这么说了，程森淼也乐得再坐一会。又翻过两三页，身旁的韩斯越却打了个呵欠，以往赶作业的时候，就是忙到凌晨，程森淼也没见她犯困过。程森淼合上书，韩斯越回过神地“嗯”了一声后，又问：“不看了吗？”